在文字里,鲁迅对待中国人的态度永远是那么刻薄,眼光总是那么犀利。但是在生活中,尤其是对文学上的后辈,他却多有提携,萧红把他称为良师,写了许多怀念他的文章。然而还有一个后来与他齐名的文学青年,鲁迅对此人不但不加以帮助,反而有时在文章里加以抨击,俨然视之如仇敌,这人便是沈从文。
沈从文在写湘西小城的岁月年华里,他是被生活温柔的对待过,因此文字总带着内心深处的善意。他说,永远只想用无私和有爱来回答这个社会的无情。然而写出这样文字的人,和鲁迅却形同陌路,对于鲁迅的无情,他以同样的冷漠相回应。两人生平不曾通话,不曾写信,不曾面对面地交谈过。而其最初的原因,竟然只是因为一封信引发的一场误会。
上文提及的那封信是丁玲所写,当时的丁玲放弃了绘画,想要去做一个商人的秘书,以求得谋生之法,但朋友们都不同意。走投无路之下,丁玲想起自己的指路明灯鲁迅,她向这位自己深深敬佩的文坛前辈寄出一封求助信,从此日夜期待着他的回音。
鲁迅是收到了这封信的,一九二五年四月十三日,鲁迅在日记里写下“得丁玲信”四字。可是丁玲苦等许久,却一直没有回信,丁玲因此感到悲伤,觉得自己是被世界遗弃了。然而鲁迅既然在日记里特意记下这件事,说明他是留了心的。只不过他的心思在别的地方。
当时鲁迅在痛批一名北大学生,名叫欧阳兰,本身是个男性,却用“琴心”的署名投寄一些抒情诗,让人以为他是女性。后来他的诗被指抄袭郭沫若的诗作,他又用别的笔名为自己做辩护。鲁迅对此当然是看不惯的,因此见了丁玲来信,不免先入为主,以为又是什么人冒充女子,以求同情。
于是鲁迅向旁人打听丁玲是何人。第二天晚上,报社编辑孙伏园前来报告说:岂明先生(周作人)那里也有同样的一封信。而且笔迹很像休芸芸,只是休芸芸是个男人。鲁迅得了这个消息,便以为休芸芸是故意戏弄于他,因此不作回信,并怀恨在心。
过了三周,时任《京报》编辑的胡也频来拜访鲁迅,递进去一张名片,上署“丁玲的弟弟”。当时,胡也频与丁玲相识不久,但已经陷入情网,胡也频知道丁玲刚刚死去一个弟弟,便说自己愿作她的弟弟。这才有了这张名片。
但是同样的字看在鲁迅眼里已是完全不同的意味,鲁迅当时身陷各方骂战,他以为这个“休芸芸”在文坛上稍微出了头,骗自己一次还不够,竟联合编辑一起行骗。当下勃然大怒,对家丁大声说:“说我不在家!”外面的胡也频听到了这句话,大感没趣,于是离开了,以后再没有来过。
休芸芸正是沈从文,沈从文没给鲁迅写过求助信,却给郁达夫写过,郁达夫亲自去看他,并帮助了他,让他能在《京报》上发表文章。没过多久,沈从文从编辑胡也频那里得知了这个消息,沈从文是个固执又自傲的人,他为此事大感恼怒。后来,沈从文逐渐崭露头角,鲁迅在写给钱玄同的信中对此却多有讽刺。
本是丁玲的求助信,最终却让鲁迅与沈从文从此交恶。此事终于水落石出之后,丁玲还是一样地敬佩鲁迅,鲁迅也给予她很多帮助。但是对沈从文,也许是因为二人文学上的不合,他们的关系没有变好过,这不能不说是一件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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