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0年,两个小女孩同时宣布了彼此的梦想。
马琳·奥沙利文说,“离开学校以后,我要去飞行。
我要当一名飞行员。”
而她最好的朋友,费雯·丽说:“而我要成为一名演员,一名伟大的演员!”
马琳·奥沙利文说说就算了,费雯·丽却坚持了下来。
学校每年组织业余喜剧演出,她都参加了。
她冲动,易怒,爱做白日梦,特别想去印度。
十年后,母亲带她周游慕尼黑时,问她要不要去印度旅行,她却拒绝了。她想演戏。
然而,家庭束缚了她的脚步。
在艺术学校里,费雯·丽认识了霍尔曼。
参加婚礼的人都发现费雯·丽身体不够壮实。
事实上,在学校里,她就心脏衰弱,肺叶一直有问题。
费雯·丽的母亲极力劝说她不要嫁,“他是个天主教徒,天主教徒是不能离婚的。”
18岁那年,费雯·丽认识了大自己13岁的霍尔曼
母亲的提醒言犹在耳,费雯·丽把它当耳旁风。
蜜月结束后,新婚夫妇搬到了霍尔曼的单身公寓里居住。
尽管总期盼着有一天能重回艺术学校,可她还不能为所欲为。
她怀孕了,这就是限制她脚步的症结所在。
她盼着孩子能赶快出生,好把自己给解放出来。
终于,在她20岁还差3个星期时,孩子出生了,是个女孩。一位女友引用了当时费雯·丽说的话,“再也不要了,这玩意儿太可怕。”
因为难产,她被困在医院好几个星期才获准回自己家。
而刚回到家里,她就发现她一点都不爱自己的丈夫了。
这是真的。
霍尔曼有很多演艺界的朋友,摄影师,灯光师,小配角都会来家里一聚。
每次都是费雯·丽出面接待,乐此不疲。
比起自己的丈夫,她总是愿意与这些人交谈。
一次,霍尔曼要去哥本哈根度假,费雯·丽因为有机会参与《万事如意》的演出,选择推迟了旅行。
愤怒的霍尔曼独自跑到了哥本哈根去,企图让妻子后悔。
可是费雯·丽一点都不后悔,《万事如意》是她近两年来唯一的工作机会,她根本不想放弃。
她连着好几个星期每天早上5点爬起来,穿上学生的夏装,步行到制片厂。
家里很冷,但制片厂更冷,她总是与一群女学生蹲在电壁炉旁边取暖,尽管如此,她还是被冻得几乎没了知觉。
“小配角而已,台词总共不过两句,你干嘛认真?”
霍尔曼刚回家,劈头就是这个问题,然后就埋怨她为什么不接待朋友。
费雯·丽说,“工作一完,就开始接待。”
话是这么说,但她已经受够了。
出演喜剧片《乡村贵族》时,她兴高采烈,非常欢喜,可电影出来之后,评论却一边倒,“一部无聊的贵族历史,装腔作势的爱情阴谋。”
她快被这种评论逼疯了。
她孤僻,急躁,看起来总是火急火燎,唯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她淡绿色的双眸与动人的美貌。
《乡村贵族》的导演还没有放弃,他又找上了费雯·丽,让她出演一位雇佣兵的妻子。
新片同样的恶评如潮,泰晤士报用长篇大论的讽刺来骂它,总结起来,就一句话:“无可救药的傻。”
这些已经够费雯·丽烦的了,可她还有别的烦恼。
摄影师总是抱怨她的脖子太长,不好打光。
导演则说,她总是很有力的演,可表现出来的却是神经质。
她一直在学俄语(为了角色),但发音实在是太糟糕。
就在这时,费雯·丽遇上了劳伦斯·奥利弗。
以前,与女友一起看劳伦斯·奥利弗主演的《皇家剧院》时,她突然说,“这就是我要嫁的那个人。”
女友不屑一顾:“别搞笑,你们两都是早就结了婚了。”
费雯·丽想了想,“嗯,不要紧,反正总有一天我要嫁给他的。你等着瞧吧。”
一语中的,当费雯·丽遇到奥利弗时,两人双双出轨。
拍摄《英格兰大火记》的那3个月里,奥利弗有事没事都往费雯·丽的化妆间跑,两人经常跑到附近的小酒馆去幽会,要是还觉得人多口杂,就干脆到当地餐馆里呆着。
见过他们的人都觉得,这两个人为彼此深深陶醉着。
奥利弗总是找各种借口拜访霍尔曼夫妇家,而费雯·丽也毫不犹豫地坐在他身边,与他交谈,说笑。
他拿她打趣,她却很认真,“我的生命是属于舞台的,不是什么荧幕上的大明星。”
几个月后,她随霍尔曼一起来到喀普利岛,本来是想避开奥利弗,结果撞见了奥利弗和他的妻子。
这下好了,本来是两对夫妻间的旅行,变成了出轨情人之间的相会。
奥利弗丝毫不顾及妻子的感受,跑去与费雯·丽说话,还总是约她去乡间小道上散步。
欢快的日子过的很快,没几天费雯·丽就去了罗马。
刚到罗马,费雯·丽就接到了奥利弗的电话,她说他太想她了。
他在电话里向她求婚,之后又承诺一定会好好照顾她。
而她呢,在电话的另一边听着,心绪杂乱,爆发了第一次精神危机。
她在电话里坦白自己有罪。
爱是令人绝望的。
她总是在兼顾工作的同时,过着双重生活。
她的神经已经崩得很紧了。
母亲发现费雯·丽的古怪举动后,把她骂了一通,加重了她的精神负担。
奥利弗沉浸在热恋中,完全没有察觉到异样。
费雯·丽就是他的生命之光。自从认识了费雯·丽,他就进入了一个新的世界。
原本,他不太爱读书,与费雯·丽在一起,他什么都读,音乐,建筑,造型艺术,舞台设计等等,就因为费雯·丽觉得,这都是演员必备的知识。
1938年冬,费雯·丽目送劳伦斯·奥利弗乘船去美国。
离别那天,正好是费雯·丽的生日,所以他答应她,分别的时间最多不超过3个月。
他不能再拖了,《呼啸山庄》里的男主角希斯克利夫非他莫属,在美国的工作人员正等着他呢。
返回的路上,费雯·丽倍感孤独。
每次奥利弗一离开,母亲就劝她回到霍尔曼身边去,仿佛只要回去了,一切就好了,安稳了。
但费雯·丽觉得,她可以做霍尔曼的朋友,但坚决不再做他的妻子。
最后她决定,干脆也去美国。
两年之久的海选已经落下帷幕,早在1938年2月,她就成了郝思嘉的候选人。
费雯·丽只身去了美国,住在小旅馆里,每天都忙着试演。
最后终于定下来了,费雯·丽就是出演郝思嘉的最佳人选。
律师们突然想到,费雯·丽还没离婚,如果要签长期合同,还要征得霍尔曼的同意。
费雯·丽立刻写信寄回伦敦,但霍尔曼拒绝了她的请求。
费雯·丽快哭了。
无奈,她只好签订了一个又破又小,没什么保证的短期合同。
此时的费雯·丽压力相当大,她每天都要抽一包烟,才能在不断试戏的煎熬中度过。
好莱坞的娱乐杂志对这位新来的女演员很不友好,隔三差五就在杂志上放话:“费雯·丽根本演不了郝思嘉。”
一个女性组织公开支持费雯·丽的演出,不是因为喜欢费雯·丽,而是他们很高兴看到郝思嘉这个角色没有被某些可恶的“北方佬”获得。
电影还未开拍声势就如此浩大,让费雯·丽心惊胆战,她开始担心自己发挥失常,又像以前的导演们说的:“看起来正常,可一到银幕上就有点神经质。”
1939年1月,摄制工作终于开始了。
饰演白瑞德的大明星克拉克·盖博在一到片场就火冒三丈。
演员们一整天都在熟悉脚本,可第二天编剧们又加入了新的东西,相当于是没有脚本可以参照,克拉克发现这样演下去,他根本记不住台词,而且他还发现别人总是在小心翼翼地纠正他的口音,试图让它显得更“南方一点”。
几天后,克拉克突然不见了。
米高梅的人找到他,他只说,“跟片场的人合不来,没别的。”
这可是好莱坞第一部彩色电影啊,4个小时的时长,一言合不来就给打发了。
这还不算什么。
一个月后,摄影师李·加米斯被炒鱿鱼,因为他拍摄的影像太阴暗。
这意味着开初的第一个月算是白忙活了,再加上克拉克的间歇性罢工,片子停拍的谣言漫天飞。
整个好莱坞都传说米高梅要换掉费雯·丽,他们正在给她施压。
据说,费雯·丽每天都要抽四包烟来缓解痛楚。
两个月后,工作才再次开始。
进度慢的要命,把所有人都搞疯了。
演员们突然发现,脚本又给改了。
前一大半的脚本被改的面目全非,但大家都不好说什么,因为这次改动出自德高望重的作家本·海克特,他与他的团队每天工作18个小时,真是一句反对的话都说不出来。
然而,改动版还不是最终版,塞尔兹尼克还在继续改脚本。
第二天要演的戏,演员们总是头天深夜拿到定稿。
每个人都焦头烂额。
奥利弗也在演戏,他抽时间来看费雯·丽,发现片场一团糟,简直超乎想象。
奥利弗走后,费雯·丽只好独自应对工作的繁忙。
她没日没夜的工作,每天工作16小时,连周末也报销了。
塞尔兹尼克也非常乐意榨干她的热情。
而最让人气愤的是克拉克,他每天下午6点准时离开片场,简直悠闲地像个小职员。
费雯·丽的体力消耗非常巨大,26岁,她的脸上就有了皱纹,摄影师不得不改变照明与光圈来遮掩她的疲倦。
她自己也有点失控,有一次,工作人员碰了她的帽檐,她就惊声叫道,“劳驾,别碰我好不好?”
费雯·丽入戏太深了,在朋友家里休息时,她经常一反常态,用一种郝思嘉才会有的粗俗,简单,冷酷的态度来说话。
一个朋友回忆说,“她想逗我们笑,但实在太辛苦了,郝思嘉身上的很多东西与费雯·丽其实并不相配。”
回到片场,费雯·丽要应对的是“红土”。
佐治亚州的红土扬尘是出了名的大。
为了拍战场里死伤无数的士兵,费雯·丽每天都有从他们身边走过,风吹日晒,扬尘飞起,不久,费雯·丽就觉得踹不过气来。
多年以后,她因此患上了肺结核。
中间紫色裙子的就是费雯·丽
《乱世佳人》拍完,费雯·丽累得整个人都虚脱了。
奥斯卡影后是对她最大的褒奖,可是这个奖对比她的付出来说,显得有些渺小得古怪。
之后,费雯·丽想休息一下,选择了《魂断蓝桥》。
然而,电影上的女孩从一开始可爱纯真到最后沦落风尘时的冷漠妩媚,被她诠释的极具深度。
本来这是一个干瘪的角色,但费雯·丽却几经挣扎想要演好她。
为此,那几个反复拍的自杀片段几乎毁了她的精神健康。
不过,最让她安慰的是,她终于能与奥利弗在一起了。
双方家属同意离婚后,两人立刻结了婚。
他们一起演舞台剧《凯撒与克莉奥佩特拉》,一起合作电影《汉密尔顿夫人》。
奥利弗的儿子生病了,她还与他一起去看望。
只不过,是奥利弗坚持自己开飞机去的。
整个行程让费雯·丽很崩溃,她一个劲地织毛衣,好让自己不去专注奥利弗的破烂飞行技术。
她出演了《欲望号街车》里一个神经兮兮的缺爱中年妇女,赢得了人生中的第二个奥斯卡奖。
但为了能每时每刻都与奥利弗在一起,费雯·丽没有出席奥斯卡颁奖礼。
《欲望号街车》与马龙·白兰度一起
那时候,人们形容费雯·丽:“她具备天鹅般的美丽容貌和美国勤务兵的刻苦耐劳精神。”
或许是为了缓解精神压力,她经常通宵达旦地款待客人,奥利弗经常被弄得疲倦不堪,费雯·丽却精神抖擞。
她的肺结核发作的越来越频繁,她总是咳嗽,总是咳出大量的血。整个人显得既亢奋又虚弱。
严重的烟瘾也在火上浇油。
狂躁抑郁症也开始显现出来。
她经常莫名其妙地指责别人,之后又暗自伤感。
到最后,她不得不接受电击治疗,这种治疗相当可怕,几乎把她给吓坏了。
可后来,这种治疗越来越频繁,她的太阳穴也留下了明显的灼痕。
就在费雯·丽精神状况最失控的时候,奥利弗移情别恋了,开始了长达三年的婚外恋,由于不敢面对费雯·丽,奥利弗外出拍戏的时候,写了一封信给她,要求离婚。
而她呢,则用一种非常戏谑的心态,在报纸上登了消息,“奥利弗爵士夫人谨此庄重声明,劳伦斯爵士悍然提出离婚以迎娶琼·普劳莱特小姐。
本夫人自然悉听尊便,以遂其愿。”
1960年12月两人离婚了。
费雯·丽很幸运,一个叫杰克·梅里维尔的年轻人自愿来照顾她。
当他写信给奥利弗说明此事时,奥利弗如释重负,终于有人甘愿接受重病的妻子这个烫手山芋。
生命末期的费雯·丽,简直是狂躁症的代言人。
她拒绝睡觉,饮食不调,总是无休无止的打扫房间,极端的洁癖。
每当情况好一些,她就对朋友说,“我知道自己正在经历什么。
我已经变成了一个疯女人了,是不是?”
她的肺结核非常严重了,咯血的时候,她就经常对梅里维尔抱怨说,“我为什么就不能得一种体面一点的好病?”
梅里维尔没有丝毫反感,他对费雯·丽是百般迁就,不厌其烦。
她总说她爱上他了。要是还没爱上,那也快了,在路上了。
但说归说,她一生最爱的人还是奥利弗。
离婚后,她的床头自始至终放在奥利弗的肖像照。
她还总是拿出以前奥利弗写给自己的情书,让梅里维尔念给她听。
1967年7月7日,梅里维尔刚到厨房里准备给自己弄点吃的,回来后发现费雯·丽掉在了地板上,已经气息全无。
她去世了。
梅里维尔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通知奥利弗。
奥利弗来了,他要求一个人在前妻身边待会儿。
多年后,他回忆说,“我站在遗体旁,默默地祈祷宽恕,宽恕我们两人之间所发生的一切邪恶。”
费雯·丽去世时53岁。
她与第一段婚姻里留下的女儿和好了,她还收养了一个教女。
年轻的时候,她曾与丘吉尔相遇,但没有打招呼,因为丘吉尔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入了神,不愿打扰,只说,“欣赏上帝的艺术品,需要保持距离。”
费雯·丽的职业不仅仅是演员,而是一个伟大的演员,她也一直这么要求自己。
所以,在成就艺术的同时,她也赔上了自己的灵魂,体力,甚至爱情。
演戏,对她来说,是一场与魔鬼的交易。
是幸运,也是不幸。
任何一个小细节,都会引起她的注意。
任何一处不完美,都能引起她的头痛。
有人说,“她这么漂亮,能演吗?”
而她用一生书写了最有说明力的答案。
作者:香蕉鱼(周冲工作室撰稿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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