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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论·研究] 杜滋龄谈艺录

7 已有 4602 次阅读   2018-09-20 18: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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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滋龄谈艺录
 
                                            2017-12-15 10:01:46 来源:雅昌

文字采访、整理:郝斌

  一、五位导师

  孙庆和老师:

  小学时候,我加入了学校课外兴趣小组中的美术组,受到美术教师孙庆和先生的指导。他教导我画石膏、景物写生,他总是耐心地对我讲授物体的结构和透视关系,还把他的进口素描纸和日本制造的水彩画箱给我使用。他让我最早知道了什么是写生,他也教会了我如何拿着笔对着实景、人物画速写。孙庆和老师最早把我领进了艺术之门。

  马达先生:

  1957年,在我辍学在家期间,得老一辈版画家、中国美术家协会天津分会主席马达先生鼓励和帮助。马达先生首次肯定我学习中国画的热情,并对我的国画小品《爱》给予了高度的评价。他对一位少年伸出了热情之手,主动给我来信,约我到他家去谈谈,并给我手绘了到他家的路线图。看到我的作品之后,他鼓励我继续画画,努力学习素描和速写,练好基本功。在他的介绍下,我得以在天津美协(当时称“中国美协天津分会”)画室练习素描。马达先生的鼓励,对于我坚定地走上美术创作道路产生了重要影响,而在天津美协画室的学习,也进一步夯实了我的素描基础。马达先生是第二位把我领进艺术门坎的前辈和老师。

  郭钧先生:

  郭钧先生是我终身难忘的恩师和领导。郭钧先生是从延安鲁艺过来的革命家和美术家。他当时在天津美术出版社工作(即今天的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并任社长兼党委书记。我从青年时就在他的身边工作,得他的教诲和帮助,使我逐渐成长,并进入美术界。至今回忆起郭钧先生,犹如父亲。是他坚持要我每年下去深入生活,为我安排创作任务,在政治和业务素养上培养了我。

  记得有一件事,我至今难忘。1963年,他组织我社部分编辑创作连环画。出版后,再与作者一起去参加全国连环画评奖,我的连环画《李双双》得了全国连环画三等奖(另有三位同事分获二等奖和三等奖)。在奖励过程中,决定奖金和稿酬不发放给我,留在社里。原因是我还小,没有家庭,也不需要那么多钱。今天看来,他是多么爱护我。随后,他又鼓励我深入农村体验生活,要我继续完成连环画《朝阳沟》的创作。

  叶浅予先生:

  1960年,叶浅予先生带领着中央美术学院学生到天津荣宝斋参观。经郭钧先生的介绍和推荐,我得以与叶先生结识,并拜叶先生为师。此后,我经常带着写生作品到北京给叶先生看。

  叶先生在看到我的素描后,经常提出批评和要求。他常对我说:“你画的线条不要太像我的作品,要注意观察,锻炼自己在生活中敏锐的观察能力”,“要用七分的观察,三分作画”。1963年,我结束在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写生后,带着部分写生作品给叶先生看,他看到后非常高兴,这也是我第一次看到叶先生如此兴奋。他常在中央美院提起:“天津有位小青年,速写画得不错”,并提出学生们可以借来看看。当时,真有个别同学专程来天津借过我的速写本。

1980年,我在浙江美院读研究生期间,在谈到我的毕业创作时,叶先生特别建议我画一幅《陈老莲》肖像画。但我水平有限,当时画得还不够满意。然而,叶先生看后,仍鼓励我继续画下去。

  叶先生是我在漫长艺术道路上指导我最多的导师。我和他的接触不仅提高了自己的艺术修养,还从叶先生身上学到了很多令我终身受用的东西。如做人与刻苦的绘画精神,以及多读书,不断提高自己的艺术修养等。

  李震坚先生:

  李震坚先生是一位典型的爱国而正直的中国老知识分子,他是我在浙江美术学院(现在的中国美术学院)读中国画人物画研究生时的导师。他对我们四位学生情同父子,对教学十分用心,并且一直坚持在教室中与学生同画,我们都极为尊重他。也许我是北方人面老,虽然同学刘国辉比我还长一岁,但李先生却时常喊我“老杜”。

  记得一次李先生讲授人物画的笔墨问题和品评四位同学作品时,他建议离开教室,安排在西子湖畔的茶社里来谈。我们五人望着湖中月影,边品茶边听取李先生对我们的要求和建议。此情此景是多么的美好!

  二、自学之途

  我的艺术之路是一条独特之路,绝大部分时间是自学,是一步步走过来的自学之路。

  上小学时,我的三哥喜欢画画,也就萌生了我画画的兴趣。七八岁时,我用自己省下的钱购买水彩颜料和素描笔,以及哈定著《怎样画人像》。在小学作文课《你长大做什么》作文中,我曾欣然写到:“我要当一名画家,我要画很多好看的画给人家看……”

 我画水墨人物是从临摹蒋兆和先生的《流民图》开始的。1959年前后,我有幸在旧书摊上购得一套蒋兆和《流民图》作品集(一套二十多张十六开珂罗版黑白照片),如获至宝,深受其艺术的感染;在此影响下,开始用水墨的方法对真人写生,学习中国画人物画创作。今天来看,《流民图》对我中国画的启蒙和创作影响非常大。然而,遗憾的是,这套《流民图》已经在“文革”中被损毁了。

  我早年学习水墨画,其实从未学过《芥子园画谱》。先是受蒋兆和先生的《流民图》启蒙,后看到了方增先先的《怎么画水墨人物画》、叶浅予先生的《怎样画速写》。古代的,我比较喜欢任伯年等的人物画,但实际没有真正认真临摹过。那时,我看当时的一些艺术大家的作品多些,如蒋兆和、叶浅予黄胄等的水墨人物画,在当时的天津美协画室中就挂着许多当代名家的原作并从中学习;同时,我经常外出写生,通过实际的体验生活、写生,不断提高我对于人物画创作的理解。

  在天津荣宝斋和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工作期间,我曾经画过大量的连环画和文学插图,锻炼了我造型能力、构图能力和人物组合的能力。我画的连环画有《李双双》《红色宣传员》《铁木前传》《朝阳沟》等,插图有《蓝丁儿》《染血的土地》等,其中有些作品还获得了国家奖和国际奖,但连环画是连环画,不能代替中国画。也正是在天津荣宝斋工作期间,并在天津人民美术出版社陈林祥老师指导下,我逐渐认识了中国画,并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以至后来成为我毕生努力的方向。

数十年来,我着重研究了少数民族风情画。1963年深入延边朝鲜族自治州和陇县深入生活两个月,1983年第一次到青海藏区深入生活。几十年来,我持续深入到藏族、蒙古族、回族、傣族、朝鲜族、苗族、布依族、维吾尔族、塔吉克族、哈萨克族、柯尔克孜族、彝族、壮族、侗族等民族中去深入生活,创作了许多反映民族生活、表现少数民族人物风采的作品。我喜欢去民族地区、祖国西部,那里虽然生活艰苦,但人民朴实,而且具有很深的文化底蕴。生活在那里的人们面对恶劣自然条件表现出来的乐观、豁达常常使我感动,并使我产生一次次创作的冲动。

  2000年初,我从南开大学系主任岗位上退下来之后,摆脱了行政的繁琐事务和教学任务后,好似又回到了二十多岁时那么无忧无虑的状态,但我仍有想进修、深造之心。从2001年至今,我仍不停地画速写,画成速写本百余册等等。我依然觉得自己造型的研究不够,笔墨的研究不够,书法还要抓紧练习,古典文章和古诗词还要补课。总之,勤学苦练是我心中的高境界,期望能有更多时间去完成、去提高。

  三、创作心得

  我不喜欢在画室里苦苦地练习和想象,更不喜欢在思想认识混乱时而胡编乱造,当我迷茫时,我就走入大自然中去,深入到生活中去。

  我的画在单纯中求丰富,在深入严谨中求整体的笔墨流畅,从平淡中求微妙含蓄,在柔和中求典雅秀美。

  我在浙美读研究生期间,研究和继承了浙派人物画的特点,以点染加以线描来完成人物画的形和神的创作。毕业后,又深感如只重点染,易得轻浮、飘逸之感,从而易犯轻、散之弊病,故又研究北方推崇之积墨法,以求画面深厚、华润之感。目前,我的水墨人物画兼采南北二派之长,求得既厚重、华润又洒脱、整体的风格。在人物造型上,以形写神,在严格、概括地把握形体结构的同时,求得人物的“传神”。

  画随代迁,技有不同,要善于把传统中国画富于生命力的东西提取出来。创作人物画,一定要把花鸟画、山水画的技法融入人物画的技法之中,才能丰富人物的笔墨技巧。西洋绘画中对人物的整体观察、立体观察等方法,都要借鉴。而色彩的表现,也可吸取西洋画法。总之,艺术的完成,要吸纳中外好的东西,不能闭关自守。

  面对人物形象时,有两种观察方法:一是整体观察,二是立体观察。如此方能准确把握住人物形象的形神关系,把握住人物的个性特征和精神内涵。

  人物画家处理人物形象不能“千人一面”,要有人物的个性;而线描也不能“千物一线”,而要注重线的表现力。骨法用笔,线描既要有力度,又要含蓄。

  人物画一定要具有以“线”去概括形象的能力,用线去造型,这是中国人物画的造型基础,要有虚实、长短、轻重、浓淡、皴擦、渲染的笔墨运动,并辅助于线的基础造型,才能体现具体形象的内涵。

  四、绘画美学

  我的艺术之路正是在毛主席《在延安文艺座谈会上的讲话》(以下简称“《讲话》”)精神的指引下一路走过来的,并确定了我的一生文艺思想和创作追求。我经过对《讲话》的反复学习和创作实践,一直坚定地认为,文艺是人民大众的,文艺作品也是为人民大众去欣赏的。所以数十年来,我始终把握着生活和艺术实践两方面的关键课题,持续地去生活中、去人民中掘取艺术滋养、开展艺术创作。

  生活是创作的源泉,生活是画家的老师。生活中的感受越多,你的创作欲望就越强烈。这种创作的欲望不是凭空而来的,而是在生活的积累中,把情感、理解投入进去。画家创作的作品成功与否,是与画家本人修养和对生活的认识分不开的,关键是画家能否和群众的感情发生共鸣。只有这样,才能创作出带着热气、意境和情感的作品。

  当今,现实主义是艺术创作中存在的一种艺术审美取向,是一种艺术精神。提倡现实主义,就要从艺术创作的根本来认识,这关系到艺术教育、艺术创作、艺术评论,它涉及艺术领域各个方面。现实主义道路、现实主义艺术创作观念,是我们民族文艺创作的根本,是最具有群众基础,也是最能被人们所接受的一种艺术创作道路。中国画创作,要按现实主义道路走下去,只有走现实主义道路,中国画人物画才能获得发展。

  中国画的写意,是写心境,写心中的情感。

  我喜欢中国传统之水墨写意画作,尤喜以墨为主的作品。我认为,大美无言,黑白的冲击力度,在于壮美、朴实的画风。

 

 五、谈黄宾虹黄胄

  黄宾虹黄宾虹先生是中国近现代绘画大师之一。我喜欢黄宾虹先生的艺术,更尊重他的学问。我理解黄宾虹先生的艺术,是他的内在修养和他以民族性和时代性为基本精神。他认为黄宾虹先生之于中国画的变革是中国画的内部变革,而不是以外部的种种理念去改造中国画。画家们应该按黄宾虹先生提出的“志、德、艺”的辩证关系和“虚静致达”的自主自律的精神世界去做中国画的继承和研究工作,如此,才能曲径通幽,跃到时代所需的新境界。

  黄胄黄胄先生的作品,我极为喜欢。黄胄的作品都是从生活中来的。他孜孜不倦地去新疆深入生活,不断地探索水墨人物画创作,其笔墨的纯熟程度是任何人不可比的。他笔下的人物生活,生活性很强,笔墨概括洒脱。他的作品常以速写线等去表现,他把速写的生动感觉带到了中国人物画之中。黄胄先生不是我拜过的老师,但在我学习中国人物画过程中,黄胄先生的作品就是我的先生、老师。

  

六、部分作品创作谈

  我最早深入生活画张思德,是1966年“文革”前夕,到延安、安塞去采访、收集相关素材,在延安住了一个多月。在此次深入生活的基础上,在“文革”期间,创作了一组“老三篇”语录画,其中一幅名为《朝阳》,就是画张思德。这幅作品以红调子画阳光下的张思德形象。

  后来,我又两次赴延安深入生活,为创作挂图《张思德》搜集素材。这次还去了安塞和南泥湾,对张思德烧炭的地方,那里的地理环境、风土人情、烧炭的具体情况等,都作了细致的考察。这件挂图作品,四条屏,共16幅。回来后,还创作了中国画《张思德同志》(1977年)。这幅中国画《张思德同志》还保留着那个时代的鲜明印记,在一定程度上还保有“文革”中“红光亮”艺术表现手法的影响,具有一定的政治性。最近,我又新创作了一幅中国画《张思德》(2011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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