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幅画承载了孟小冬和张大千的情谊,后来被杜月笙之子卖了180万
谈到朋友,难免想起俞伯牙和钟子期的高山流水之交,也难免想起李太白和杜子美的乱世相交。一生里知交满天下容易,得真心的友人,却很难。想来当年杜月笙识尽天下名士,最终病榻送终的却唯有一个陆京士。倘若遇上一个真心朋友,延一段至死的友谊,那也是很好很好的事情。
一九五二年的端午节,香港。
不知是不是因为节日的缘故,平时都晚睡晚起的孟小冬,这天格外庄重,早早起来,收拾衣装,就等在门口。她等的是一位故人,曾和师傅余叔岩相交,又和自己相识多年。但仔细论起来,却是许久都不曾相见了。这位故人,即是画坛圣手张大千。
张大千年轻时候,正是京剧大王谭鑫培的鼎盛时期。他很喜欢看戏,经常瞒着师傅偷偷溜出去看戏。结果有一回老师问他有没有看过谭鑫培的戏,他心里慌张,误以为东窗事发,然而他老师却说戏曲和书画之间也有共同之处,唱戏讲究一唱三叹,作画强调一波三折,两者也能相互促进帮助。一言如圣旨,从此之后,张大千名正言顺地奉旨看戏。
三十年代,张大千旅居北平,常年住在客栈,这时候经人介绍,认识了余叔岩。相谈甚欢,相见恨晚,余叔岩见张大千在北平没个正经落脚地儿,还邀请他去自己家里居住,不过张大千觉得两人作息习惯大相径庭,便婉言相拒。但两人,已经结下了很深的友情。
因为张、余两人相熟,孟小冬又是余叔岩的爱徒,所以她和张大千也颇为熟识,算得上是忘年之交。后来,张大千和孟小冬先后寓居香港,来往更比从前密切了一些。
这年端午节他在著名戏剧评论家沈苇窗的陪同下前往孟小冬寓所,孟小冬向他行了个跪拜大礼,张大千急忙还礼,笼袖长揖。孟小冬起身时,做了个满族请安礼,她曾拜满族一位福晋为义母,熟知满族礼节。当时,张大千身穿长袍,蓄须飘然,极其仙风道骨,孟小冬穿着旗袍,戴一副宽边眼镜,两人行礼还礼,十分优雅飘逸,这种风范已经很少见,看得一旁的沈苇窗直呼好看,连声说:“你们应该去拍电影!”
此次相见后,两人在港又见了几次。时至深秋,张大千决定离开香港,举家迁居巴西。得知消息后,孟小冬带着王瑞芝亲自前往九龙亚皆老街青山别墅张大千居所,参加欢送宴会。席间,张大千提议,请孟小冬高歌一曲。她已经多年未唱戏于人前,但为了张老,还是爽快利落的答应了,反串唱段《贵妃醉酒》。
她没有穿着繁复行头,甚至脂粉不施,一举一动间,柔媚娇羞,活脱脱就是一位国色天香的美人。席间有人轻声嘀咕:“跟梅兰芳唱的还真是一模一样。”确实,这段《贵妃醉酒》,孟小冬虽然是反串,却如正宗梅派,甚至比梅兰芳的嫡传弟子更肖似梅兰芳。就连张大千也看得连声说精彩,他看过梅派戏何止千万,孟小冬这一路数,的确唱得极好,梅兰芳本人来,也是挑不出错处。
他只是可惜,孟小冬难得开嗓,他竟然没有录下来,不然纵使自己到了巴西,也能听到如此天籁之声。张大千有个女弟子名叫冯璧池,将大师的这句话告诉了孟小冬,孟小冬得知之后,特意在寓所录制了一卷带子,托冯璧池在机场送行时交给大师。两者情谊,可见一斑。
后来张大千定居巴西,罹患眼疾,视力衰弱,医生认为眼睛需要静养,不能作画。年后又经朋友帮忙,往日本东京治疗。朋友高岭梅前去探视,大师欣喜之下不顾家人劝阻,硬是画了一幅《五老图》送给高岭梅。画上人物栩栩如生,任是谁看了都不会相信这是出自视力衰微之人。
香港的众多朋友看到此画,都认为张大千并没有生病,那不过推辞作画的借口,唯独孟小冬却说:“大师当真身有眼疾,但是几十年的绘画生涯,必然已经熟能生巧,就算是把眼睛蒙起来,也照样能画出画来。”这番话传到张大千耳中,不由感叹: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孟小冬也。
或许是为了纪念这场相知相识,张大千特意为孟小冬作画一副。画的是荷花。世间有繁花千万种,大师偏偏选了荷花相赠。大约不是凑巧,而是另含深意: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这幅画经由张大千手绘,在日本精心装裱,置入特制匣子,辗转从日本托人带到香港。同时托去的还有他的一句话——这是在他心情最好的时候所作。相信孟小冬能懂,也只有她能懂。
一幅画,承载半个世纪的情谊。孟小冬得画之后,珍之重之,晚年定居台北也随身带走。后来伊人芳逝,这幅画为杜月笙长子杜维藩所继承,他以一百八十万新台币出售。印证着画坛圣手和梨园冬皇友谊的画作,就这样流入人间,不得不说是遗憾至极。
这段跨越两岸三地,甚至是半个地球的友情,那样珍贵,也给予了孟小冬暮年时期难得的温暖。后来孟小冬去世,远在国外的国手张大千致挽联一副,上联是“魂归天上,誉满人间,法曲竟成广陵散”,下联是“不畏威劫,宁论利往,节概应标列烈女篇”,算是对老友最后的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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