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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访谈] 于志学传(长篇连载之五)

5 已有 6121 次阅读   2012-03-21 09:31   标签连载  传记  于志学  赵春秋  南山子 
 于 志 学 传

                                赵春秋

装子一阵微弱的啼哭,把老三家的从幻觉中唤醒,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状态已经离死神很近了。她必须挣扎起来,因为她怀里抱着老于家的长子长孙,这个孩子绝对不可以有丝毫闪失的。她艰难地想抬起胳膊揭开盖在小被上面的被角看看孩子,却怎么也动不了,她的胳膊已经不听使唤了。

                          (五)

老四和老五找到三嫂的时候,老三家的已经几乎冻僵了,她在从长发屯回来的路上不小心跌到一个雪坑里了。

这个雪坑是路边的一个水泡子形成的,本来里面的水冻结成厚厚的冰面,冰面的积雪加上风吹来的浮雪,伪装成一个天然的陷坑。由于雪下面覆盖的是厚厚的冰面,她又抱着个孩子,行动极其笨拙,刚想站起来就“哧溜”一下滑倒,重重跌倒在雪地上,怎么也爬不上来了。她想呼救,刚一张嘴,凛冽的小西北风裹着清雪就灌进嘴里,把她的声音生生给呛回去了。她只能背过身来,紧紧抱住装子,用身子为孩子挡风。一会儿手脚就冻麻木了,好像有千百只小虫子在咬啮着,顺着四肢拥挤着往心里钻。渐渐的,她的意识开始模糊起来,慢慢地产生了幻觉。她感觉自己在一个生着大火炉的屋子里,里面好温暖,温暖得自己都要融化了。

装子一阵微弱的啼哭,把老三家的从幻觉中唤醒,她意识到自己刚才的状态已经离死神很近了。她必须挣扎起来,因为她怀里抱着老于家的长子长孙,这个孩子绝对不可以有丝毫闪失的。她艰难地想抬起胳膊揭开盖在小被上面的被角看看孩子,却怎么也动不了,她的胳膊已经不听使唤了。

老四搀着老五绝望地走着,一声轻微的孩子哭让他俩一下子站住了。哥俩侧耳静听了片刻,发现哭声就在不远处的一个雪坑里,俩人呼喊着“三嫂”跑过来,老三家的在坑底已经成了一个雪人了。哥俩哭喊着下到坑底,三嫂浑身僵硬,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哥俩想先接过孩子,却发现三嫂的手紧紧箍着孩子,怎么也松不开了。哥俩疯了似的把三嫂拖到爬犁上,却怎么也不能把爬犁拉出坑来,尽管俩人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好不容易把爬犁拉到一半,稍一松劲,爬犁又滑到坑底了,两个大小伙子竟急得哇哇大哭起来。

正在哥儿俩绝望的时候,几声狗吠传来。老四突然兴奋地喊:“老五,别哭了,是小青!对,是小青。”他趴到坑沿上,手里举着灯笼,大声喊着小青的名字。小青带着在家里留守的另三条狗,风驰电掣般跑过来,见了他们就开始兴奋地摇着尾巴蹿蹦吠叫。老四激动地抱住了小青的脖子,摸到了小青的脖子上的皮项圈,老四大喊:“老五,快解裤腰带,套狗!”,老五一愣,马上明白四哥的意思了,立马学着四哥的样子解腰带。他们的腰带,是一根一拖多长的棉布条,俩人解下来,把肥大的裤腰缅起来,就开始用裤腰带把狗套到爬犁上。做完了这些,俩人跑到爬犁后面推,然后就招呼着狗拉爬犁。小青它们拉着爬犁轻松地从坑底上来,飞快地往家跑。老四老五手抓着裤腰,紧紧跟在爬犁后面,深一脚浅一脚飞奔,他们知道,只有马上跑回家,三嫂和装子才能有命。

于耀洲从外面回家,听说老三家的和装子天黑了还没有回来,老四带着老五出去找半天了也杳无消息,就意识到可能出事了。他让天喜先把小青等四条狗撒出去,让老伴和老二家的在家烧水、预备好澡盆等着,然后让天喜带着老六老七顺路再出去找。刚出村子,老四老五就赶着爬犁回来了,他们顾不上详细说明情况,马上合并一处往家跑。进了院门,哥几个就七手八脚把老三家的抬到外屋地的草堆上,大家艰难地把孩子从老三家的怀里抱出来,放到一边的靠近灶门的稻草上。这时候的孩子是绝对不能马上放到热炕头的,只能在这里稍微缓一下,等适应了才可以进屋上炕。于耀洲吩咐男人都出去候着,只留老伴和老二家的救人。

于耀洲老伴和老二家的娘俩把老三家的衣服扒得溜光,泡进灌满温水的澡盆里,用手不停地帮她搓洗身子。一会儿,老三家的皮肤慢慢红润起来,意识也清醒了好多,不停地打冷战,上牙下牙碰得“咯咯”直响。于耀洲老伴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说:“哎呀,我的皇天啊!可吓死我了,这下好了,终于没事儿了。先喝碗姜水驱驱身上的寒气,一会到炕头去发发汗。”老二家的盛了满满一大海碗姜水,舀了一勺红糖搅合几下,用嘴吹了吹,就要递给老三家的。于耀洲老伴忙拦住了,说:“哎哟哟,老二家的,你这可不行啊。她刚缓过来,舌头现在还不知道凉热,你直接给她容易把嘴烫坏的。”她接过碗,舀了一小勺,放在嘴边试了试,感觉差不多了才喂给老三家的喝。老三家的嘴唇抖得厉害,一勺姜糖水倒有半勺顺嘴角流了。于耀洲老伴心疼地说:“他三婶啊,你可吓死我们了!你说你怎么不小心点啊?你和装子要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让咱们一家老小怎么过啊?”说着说着就开始抽泣上了,老二家的也跟着抹眼泪。于耀洲带着儿子们在院子的雪地里来回踱步,听到里面两个女人哭出声了,就咳嗽了一声。屋里于耀洲老伴和老二家的听了,忙止住哭声,麻利地把老三家的搀起来,用棉布帮她擦干了,弄到热炕上,裹上厚厚的棉被捂汗。

半天,老三家的完全缓过来了,额头上渗出一层密密的汗珠,脸上也有了光彩。她急切地问:“娘,装子现在怎么样了?没事吧?”老二家的忙抢着回答说:“你放心吧,她三婶,装子好着呢,什么事都没有,已经送到大嫂屋里了。这个孩子呀,真是福大命大造化大。”老三家的还是不放心,挣扎着要坐起来去看看,于耀洲老伴忙按住她,说:“她三婶,你现在可不能乱动,再喝碗姜水顶顶身上的寒气,一会让老二家的把装子抱过来你看。”

老三家的斜躺在炕头上,又喝下满满一大海碗姜水,从里到外都热乎起来,浑身大汗淋漓,人也有了精神。老二家的把包得严严实实的装子抱进来,说:“装子来喽,这个福大命大的小祖宗啊!差点要了你三婶的命哟。来,快让你三婶看看吧!”边说边把孩子递给老三家的。老三家的颤抖着手接过来抱在怀里,轻轻地掀开被角,小家伙既不哭也不叫,瞪着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静静地和三婶对视着,好像什么事情都明白一样。看着看着 ,他对着三婶抿起嘴来甜甜地笑了一下,老三家的再也控制不住了,喊了一声“我的儿呀”,一把抱住孩子,将头埋在小被里,放声嚎啕大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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