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开照像簿,一幅幅照片把时空重叠起来,成了记忆的碎片,想不起哪一年,哪一个季节,哪一条路线?我很懊恼低估了遗忘的速度,当想到来做一张简单的手绘地图时,已经错过了许许多多回忆的线索。
朋友间曾经做过假如我是一块木头的设想:有人愿意是一张躺椅,拥抱美女;有人想做一双筷子,尝尽天下美食;我想我是一扇木窗,一面向着家,一面向着风景。
如果我收藏,想收藏许多不同的气味——农村烧柴草的炊烟、童年正午太阳蒸发的地气、微分电机厂的机油、儿子婴儿时的奶香……把它们放进一个个密封的瓶子里,贴上标签。
如果我收藏,想收藏有个人印迹且有情有趣的手绘地图,它不象地图册里精确的弯曲线条和符号,而是月亮挂在身边的重重高山、绵绵数里春风未绿的竹海、斑驳黝黑的古桥……我想收藏目光曾阅读过的远万的景物,收藏每一次寻找时萌生的无用的感慨,人对风景的贪看一如不可储存的美食,且喜新厌旧,因此有了不厌的旅途。
1991年从西藏返回的途中,想看看青海湖,当地人告诉我们到一个名叫“151”的地方下车。火车上远眺青海湖象一条碧蓝的带子横空出世,天愈黑水愈蓝。猛不丁到了,火车只停两分钟,狼狈窜下,车子已徐徐远去。夜晚黑而荒芜,月亮又大又圆撒下一地寒气,真是清冽。周围没有任何可参照的标识,只有无尽伸延的铁轨,此时深夜1点多钟,我们兴奋着,总会有办法的,除了行李太重。
忽然远处来了一双灯光,又停下不动了,跑过去一看,原来是辆抛锚的大卡车,我们问司机求援,司机爽快地说:“共产党的天下怎么能让你们冻着?修好就走”。真是大暖人心的一句话,上了敞蓬车厢,一路迎风高歌。
第二天我们站在青海湖边上,谁都不说话,湖水清澈得内心隐隐作痛,天广地阔让人自惭形秽。宁静,仿佛有一种摄人心魄的威慑力量,就这么呆在湖岸,望着日出日落……
回来的路上经过一间很大的电影院,空荡荡,阴森森,破门烂窗,椅子里的棉絮在地上无声地滚动,颓败得好象恐怖片里的场景。不远处是一片住宅,门窗敞开,玻璃破碎,似乎一阵风吹走了人烟。墙上有人留下了几个大字“我要走了!”,看得出兴奋难抑。他们是谁呢?为什么来?为什么走?不得而知。他们更想回到喧闹的城市里吗?
风景或许永远要有距离地去看,才能摆脱现实的贫乏,我们注定仍是一个游客,带着纯粹的审美与自然亲近,避逅心灵的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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