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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作赏析] 苏也在看|现代绘画史中那个伟大的怪人,再谈塞尚

2 已有 763 次阅读   2021-04-13 22:49
苏也在看|现代绘画史中那个伟大的怪人,再谈塞尚 

保罗·塞尚《圣威克多山》布面油画,1887年

每一幅画首先是来自对世界的反复阅读

文 · 苏也

塞 尚是一个很怪的人,我的意思是他不仅是一个性格孤僻、不合群的艺术家,而且他的艺术创作在整个西方绘画的历史中也显得十分突兀。

我承认,如果你是一个艺术的初学者,或者是个喜欢浮光掠影地游走在古迹名城的艺术博物馆中的人,在初次遇见一幅塞尚的画作时,你一定会十分失望。怀疑道,这个常常在耳旁出现的艺术大师的名字,他的技术就只这样吗?一幅幅“死板”的风景画;桌上散落的红色、绿色的苹果,并无过人之处;对其夫人或朋友的人物肖像,描绘得生硬、空洞,简直像是木偶;最要命的是,画布中有的区域甚至都没有涂上颜料,无所谓地把亚麻色的画布底色尴尬地显露出来。

保罗·塞尚《穿蓝衣的塞尚夫人》布面油画,1890年

的确,我很难说哪一幅塞尚的画作真的“画得太美了!”,我甚至都找不到他的任何一幅画能“代表了某某主义的开端”,或“在历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与马奈的《奥林匹亚》和毕加索的《亚威农少女》相比,塞尚几乎没有代表作品,他的许多油画甚至都没有画完,对于他这个人的评价也基本上很难从一两幅画中就讲得清楚。然而,这一切都不影响我对于塞尚的喜爱之情。这种莫名其妙的喜爱,甚至是崇拜感,也是让我觉得塞尚很怪的地方。

保罗·塞尚《自画像》1878-1880,布面油画,60.325 x 46.99 cm

塞尚这个怪人1839年1月19日出生在法国的南部,他的故乡是普罗旺斯地区的艾克斯市,这个地方后来成为了他的精神庇护所,也是他反复在绘画作品里研究的对象。塞尚作为印象派和后印象派运动的领军人物,对19世纪之后的现代艺术产生了不容小觑的影响。

塞尚在艾克斯的工作室故居

然而,塞尚在很大程度上只是一位自学成才的画家,直到他去世,他的绘画作品依然不能够用“技巧精湛”来形容。在他的一生中,他几乎没有经历过什么令人激动的伟大瞬间,他从未体验过达·芬奇、毕加索、安迪·沃霍尔等人经历过的艺术家的荣耀与辉煌。直到20世纪中叶,塞尚的超前意识与绘画胆识才开始被人们认识。人们才慢慢明白,在法国南部的艾克斯,那个脱离巴黎中心圈的蛰居画家,怪人保罗·塞尚真是一个伟大的艺术家,他打破了传统的绘画思维与绘画视角,真可谓是“现代艺术之父”。

塞尚的布面细节

🍎 只爱画不爱财的富二代

塞尚并非出生于艺术世家,而是来自一个法国南部的虔诚的天主教家庭。他的父亲 路易·奥古斯特·塞尚(Louis Auguste Cézanne,1798–1886)经营皮帽业起家,是个绝对的成功商人,后来创办了塞尚银行。塞尚父亲个性强硬,理财有术,但是对艺术一窍不通。他希望儿子能够子承父业,继续家族产业的荣耀,但不曾想,塞尚从小就对银行业提不起半点儿兴趣,只想做艺术家。

塞尚在艾克斯的工作室故居

塞尚喜爱绘画几乎是没有道理、与生俱来,但因为始终得不到父亲的支持,青年塞尚不得不按照父亲的愿望,在1858年至1861年间就读于当地的埃克斯大学的法律系,但学业一塌糊涂。据他自己说,“读法律绝非自己所愿,乃是出于父亲的强求”。

塞尚在艾克斯的工作室故居

塞尚的银行家父亲不是一个好相处的人,而他的儿子也继承了他的这一特点。由于遭到父亲的反对,致力追求艺术生涯的塞尚与他的父亲始终关系不好,从职业发展到找对象结婚,父亲从未满意过塞尚的各种决定。

保罗·塞尚《父亲肖像》1866年,布面油画

终于,塞尚厌倦了在艾克斯的夜校中偷偷学习绘画的日子,于1861年离开了艾克斯,前往艺术之都巴黎。当时,塞尚儿时的好朋友,作家 埃米尔·左拉(émile Zola)已住在巴黎,首都的热闹与丰富像一座灯塔一样吸引着全法国的艺术青年前来朝圣,左拉也强烈鼓励塞尚搬来这里。终于,在经历了一系列痛苦的家庭纠纷之后,塞尚在23岁那年去了巴黎,追寻梦想。

保罗·塞尚《有水壶的静物画》1867-69年,布面油画

到巴黎后,塞尚两次尝试进入法国美术学院,但两次都遭到陪审团的拒绝;毕竟,塞尚从没有接受过绘画的专业培训,他的技术都是从夜校老师那里学来,凭借着自己的一腔热情,他成为了卢浮宫中的“艺术学徒”:他常常在那里徘徊,临摹着提香、鲁本斯和米开朗基罗的作品。他还参加过苏士艺术学院,这是一个类似艺术家驻地工作室的非正式艺术学院,给年轻的艺术学生提供模特儿和绘画场地,每月只需缴纳很少的会员费。在苏士艺术学院深造的期间,塞尚还遇到了 毕沙罗、 莫奈和 雷诺阿,当时这批人都还不出名,但在不久之后他们便组成了一个新兴的绘画流派,并且轰动一时,留名青史。

保罗·塞尚《盗贼和驴子》1869-70 年,布面油画

在塞尚职业生涯的早期,他的作品有很明显的模仿痕迹,气质沉重,色调灰暗。那一阶段的创作里充满了沉重的人物肖像画和充满个人想象的宗教寓言。这种略带感情色彩的场景描述,反映出塞尚最初对 古斯塔夫·库尔贝(Gustauve Courbet)的欣赏。在巴黎的学习期间,除了库尔贝,其他画家的作品也对塞尚的创作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就包括了马奈和毕沙罗。

保罗·塞尚《德·布凡的泳池》1885-86 年,布面油画

这批人中, 毕沙罗对塞尚的艺术发展产生了最大的帮助。塞尚是一个自学者,还脾气古怪,跟巴黎的艺术圈格格不入,旁人看来觉得他有点儿“眼高手低”。毕竟,在天才扎推的巴黎艺术圈,一个没接受过正统教育、一个没有入选过沙龙的画家,总是很难叫同行们服气。于是,塞尚的焦虑与不安也充斥着他的巴黎生活。虽然家族富裕,但塞尚总显得像个隐形的富二代:他长相普通,不修边幅,举止粗鲁,不善言辞。对巴黎的不适应和不安感,迫使塞尚在故乡艾克斯和巴黎之间来回穿梭,他一直在寻求一种更具权威性的艺术声音,来告诉自己自身的价值。

在户外写生的塞尚(中间)与毕沙罗(右侧)1874年

常常往返于巴黎和艾克斯的塞尚,也成为了巴黎郊外的蓬图瓦兹的常客——那里是毕沙罗的居住地。毕沙罗被后人称为“印象派老大哥”,这个外号不仅说明了毕沙罗的圈中地位,也侧面反映出来他的老好人形象。

塞尚(左侧)与毕沙罗(右侧)的写生作品

在1970年代,塞尚几乎没有画家朋友,唯独尊敬毕沙罗。毕沙罗也很关照塞尚,与他同行,一起去户外写生。并且劝告塞尚,从早期作品的深沉色调中走出,探索明亮的光线、丰富的色调和绘画笔触的浓密纹理。在毕沙罗的鼓励下,塞尚加强了自己在光照、色彩、解构等方向上的探索,整个艺术转向了明亮的色调,开阔的空间感,以及对观看视角的关注

保罗·塞尚《转弯的小路》1881 年,布面油画

塞尚认为毕沙罗是自己的精神导师,甚至说过,“我们或许都会回归毕沙罗的艺术风格 ”。这对师徒在阳光普照的南方户外活动,记录下他们对山野、农田、乡村场景的关注,画出了一种令人愉悦的法国田园香气。塞尚这种在大自然中获得的畅快之情,在写生绘画中所积累的画布经验,包括用双手严格实验双眼所见的方法,深深影响了他的艺术哲学,最终在大自然的山景、树木、天地间和谐的灵气里,他发展出了自己的艺术语言。

保罗·塞尚《浴者们》1890 年,布面油画

到1880年左右,塞尚已经通过实力确立了自己的画家身份,尤其是通过与毕沙罗的近距离学习,对色彩把握和户外光线的捕捉已不是什么难事,塞尚还在对自然景物的画法使用上得到了自己得心应手的技巧。

逐步的,他不再追随印象派的视野,不再强调用画笔去“捕捉稍纵即逝的瞬间”。这个古怪而孤僻的男人在沉默的山林、采石场的废址、摇曳生姿的树丛里,找到了他希望通过绘画表达的东西。那是一种被画家定义为事物的“ 确定性”的东西,也就是: 通过长时间的观察、反复的试验,根据自然对象的外部结构提炼而出的存在本质

保罗·塞尚《圣威克多山》1904 年,布面油画

只通过简单的色彩堆积、深浅度变化、外部轮廓的凸显,画家就希望能够呈现出画面中事物存在的深度和物体的体积感。在这些作品中,塞尚彻底放弃了印象派所苦苦追寻的那种流光溢彩的美好,他不要短暂的幻景现象,而是一种如石头般坚固、如山峰般屹立不倒的隽永

⛰️ 绘画的确定性

这种“画出事物的确定性”的目的,就成为了塞尚的毕生理想。他不仅因此抛弃了导师毕沙罗代表的印象派观念,甚至一个人对抗起了统治绘画五百年历史的 单点透视法

塞尚的静物画细节

塞尚一定是一个十分执着且有点死脑筋的艺术家,甚至是有些自负。所以,他才坚持认为他的艺术——画出存在的确定性——是最纯正、最宁静、最伟大的见证。他梦想着,在一片树木茂密的林间空地里,和谐的布满着美丽的人物,每一片树叶、每一朵涟漪、每一次回眸都是确切无疑的。包括了植物、动物与人物的生命体都是大自然自由呼吸的参与者,这样的叙述充满了动感和相互渗透,一切元素都彼此为伴,不离不弃,恰到好处地融入了整个环境。

保罗·塞尚《浴者们》1874-75 年,布面油画

正是这样的艺术理想,让塞尚追寻着一种画布中的不多不少、漫不经心、如同天造地设的崇高。在画出永恒的确定性之后,每一棵树木和每一位无名氏,都能成为画作中的贵族,塞尚使其超越了特殊时代的某种权威,变成了一种伟大灵魂的定格,就像他自己所说那样,它们“像是博物馆中的艺术品”,如此永恒、如此确定,对画家本人来说是如此具有吸引力。

塞尚《加尔达纳》1885–86 年,布面油画,80 x 64.1 cm

从1885年的《从埃斯塔克看马赛湾》、1886年的《加尔达纳》、《普罗旺斯的房屋》,直到1890年的《河畔的乡间别墅》等风景画中,我们都能看出塞尚对画面确定性的探索。在这些画中,坐落在山林间的房屋就像是历史故事中的英雄,骄傲且坚定。它们错落有致,在山环水绕的环境里生长,如坚固耐用的雕像基座彼此连接、相互支撑。这些建筑或为乡间农舍、或是山顶的修道院,皆是由最简单的几何形状构成,甚至在水中的倒影、或树缝间的侧影都具有纪念碑般的坚固性和稳定性。

塞尚《加尔达纳》的细节

这种画面的 “钝感”成为了塞尚的标志性风格,在像是《加尔达纳》这样都没画完的作品里,我们都能看到 画家最在意的地方——那是事物的边沿与结构的组合,而不是所谓的事物的细节与印象。塞尚就像是一个最淳朴的农民耕耘着他的画布,只使用了很简单的颜色搭配,加上明暗不同的色调来表现画面的景深效果。如果你细心观察画面里的山岭、树木、房屋的侧面,就会发现它们的描绘都采用了特定的方向与笔触,这使得画面具有了一种绝对的秩序感;就像是作曲家细心研究出的乐章基调,节奏和旋律都不可错

塞尚《圣维克山和弧河谷高架桥》1882–85 ,布面油画

根据塞尚的说法,他的每一幅画首先是通过自己对自然的反复“阅读”而形成的。这一点,这种基于自然外界的纯天然感受显然还是来自印象派的指引。然而,在观察自然之隽永的过程结束后,在其绘画的第二阶段,塞尚就摒弃了印象派的主旨——他力图摆脱短暂印象的刻画,相反去寻求物体那真实而永久的特质。这种画面的特质必须通过 形式、颜色及其空间关系的共同生效才可在画布上实现。因此,颜色和形式成为塞尚这辈子都在研究的主要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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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也,现居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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