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生活】
饱经风雪播春光
✿ 王月平
沙尘挡住了阳光,是你们用肩膀扛起了首都人民的希望。你们没有惊天动地的壮举,却总是一直在努力。塞罕坝日渐丰满,而你们却没有几人熬到古稀。你们用平均不到52岁的年龄,栽种、护卫着这片绿色阵地。52年的前仆后继,52年的寒来暑往 ,守护着你们世代相传的梦想。在那一穷二白的年代,你们挺起胸膛,拿出了男儿的担当。面对常人难以想象的工作条件和无奈,你们没有停下前行的脚步,而是默默无闻、义无反顾地为国家种植财富。
承德坝上,那是个比冰城哈尔滨更冷的地方 ,而围场塞罕坝,距离北京不到200公里。这里海拔1500米,是内蒙古高原的南缘,可它却比内蒙古高原还要平均高出50米。这里最低气温是-43.3℃,年平均气温只有-1.4℃,年均无霜期只有72天。冬天风猛雪大,白毛风成天刮,人在野外,耳边风声如哨,面似石子打敲。春天刮黄风(现在叫沙尘暴),风刮起来,人睁不开眼,张不开嘴,没有十天半月不停。因这里地势高,沙尘直袭京城。建设者们来此植树,就是要为京津筑起一道绿色的阻止沙尘的长城。
坝上这里,冬天,不只是冷还特别长。农作物的播种和生长都在夏季。这里没有“阳春三月,春暖花开”一事。夏天里,所有植物都飞快的长,它们必须跟寒冷赛跑。在寒冷到来之前,他们要快点发芽,快点长大,快点开花,然后在秋天的炙热下,迅速成熟、枯黄,结成种子,钻进粮仓。坝上的植物已经摸清了这里的物候特征。这里的春夏秋是挤在一起的,热天加起来也不过70多天。剩下的便全是漫长而又寒冷的季节。以前有坝上人,曾把坝下的种子试种在坝上的地里,可这些植物还没等长出果实,便被冻死在田地里。因天太冷,冬天多数坝上人猫在屋里不敢外出。
而塞罕坝林场这些大学生和干部工人们,大部分是从坝下分配过来的,他们面临的不止是冰寒和沙尘。还有精神、物质、环境上的多种艰难。他们创业的初期,是国家最困难的时期:三年自然灾害,给苏联还债,“大跃进”,那时人们饿的,吃树皮。饿刚刚缓解,“文革”便开始了,这场人为的灾难,比饥饿更可怕。这些创业者面临的困难便可想而知了。
当初被派到塞罕坝组建林场的四位干部:王尚海,林场场长,时任承德地区农业局局长,曾担任过围场第一任县委书记,家在承德市地委家属院的一栋小楼里;张启恩,林场副场长,毕业于北京大学农学院林学系,建国后一直担任林业部造林司工程师,在北京林业部家属院里有一个温暖的家;刘文什,林场书记,时任承德地区林业局局长;王福明,林场副场长,时任丰宁县县长。为了植树造林,他们离开自己温暖的家,带着妻儿来到塞罕坝。最初,晚上他们睡在自己挖的地窖里。由于天太冷,被窝跟铁似的凉。他们点上一堆火,把白天干活穿的结了冰的雨衣烤干,然后,捡些石头或砖头仍在火堆里烧,等石头或砖头烧热后,再捡起放到被窝里,抱着石头或砖头入睡。
由于塞罕坝坡度的问题,那里不适合机械造林,100多万亩的树苗,只能人工栽植。而坝上冷的实在是要命。放在住人屋里的水缸,天天早起得用捶子敲打,否则蒯不出水;放在睡人炕上的酸菜缸,酸菜和缸冻成一体;刚洗完的衣服,还没搭上晾衣杆,已经冻的硬邦邦了。我出生在丰宁坝上,那里跟围场坝上是一脉,近邻。小时,我妈常说:人是喘气的,要不,早冻在炕上了。住人烧火的屋里尚且如此,何况室外,野外!那时,这里没有电灯,没有电话,没有手机,不能拍电报,没有广播,更没有电视。因没有电,晚上只能点煤油灯。林场在塞罕坝建五个分场,最偏远的三道河分场,直到2000年,才通上电。而分场下设的林区,直到2011年还没通上电,还是点着煤油灯。
就是在这种艰苦的环境条件下,从1964到1983年间,塞罕坝人人工造林面积竟然达到了110万亩。有人计算说:塞罕坝的人工林,按一米的株距排开,可以绕地球赤道12圈。这片离北京最近的高原沙漠,在这些不畏艰难,勤劳实干的年青建设者手里,变成了一曲绿色的欢歌。3000多公里的防沙线,不仅改善了这里的生态环境,也为京津筑起了一道防风挡沙的绿色长城。
但是,由于气候和环境条件的万分艰辛,这些建设者们,有人英年早逝,有人终身残疾。他们之中的孟继芝,19岁那年,因工作而冻去了双腿。高瑞斌,住地窖,因饮水污染,而染上肝炎,去世时年仅24岁。王尚海,“文革”中被打倒,带着5公斤的拖拉机链条,每天挨批斗。1989年王尚海去世,遵着他的遗嘱,埋葬于塞罕坝的“马蹄坑”。张启恩,曾写出《塞罕坝机械造林的技术要点与规程》和《塞罕坝人工造林的技术要点与规程》两本书。“文革”期间,造反派首先把他打成了“资产阶级反动学术权威”,常常挨打,浑身鞭痕。有一次,造反派竟然抓住他的头发,让头后仰,把开水从脖子倒进胸前。1968年,张启恩在造反派开的拖拉机上卸树苗,造反派猛一发动拖拉机,张启恩猝不及防,摔下车,右腿粉碎性骨折,从此,后半生与拐杖结伴。李兴源,为塞罕坝引进了樟子松,“文革”期间却经常挨批挨打,因为工作做出了成绩,上面领导来参观时,造反派却把他关在黑黑的地窖里,不让出去见人。刘明睿,植树时,为了不让幼苗冻死,别人睡的正香正热乎时,他却从半夜开始,去为幼苗熏烟,一直熏到天亮。刘明睿去世时只有41岁。曹国刚,工作上是个拼命三郎,工作时随身带着干粮,为了不让干粮冻成冰坨,他把干粮系在腰间,饿了啃一口,渴了就抓把雪放进嘴里。曹国刚去世时,只有50岁。像以上这些为塞罕坝造林,在恶劣的气候条件下,顶风雪,战严寒,舍小家,为国家,甘愿流汗、流泪、流血,甚至献出生命的建设者们还有很多,像石怀义,董加仑,曾祥谦,李应胜,刘炳南,杨纪实,王学才,王贵,聂春林,李希义,李宗瑞,石德山,阎石,范林……他们去世时的平均年龄只有52岁。而当年进驻塞罕坝时,369名建设者的平均年龄还不到24岁。正是含苞待放的花蕾,他们的青春和热血都献给了塞罕坝。他们做出的成绩,让后人敬仰;他们创业守业的故事,让人震撼。
前人植树,后人乘凉。他们走了,可他们的“使命和担当”还在。塞罕坝人使命至上的家国情怀还在传承。“六女上坝”无怨无悔,“夫妻望火楼”还在坚守。像尹海龙、于士涛、杨丽这样的许多青年学子——塞罕坝的第三代建设者,正踏着父辈们的足迹,为了塞罕坝这片永恒的绿色而接过了英雄手中的接力棒。
这才是:
舍己为人,痴心植树高山仰。
大爱无私,一片丹心映日红。
冬去春来,只为绿荫逐梦想,
寒来暑往,饱经风雪播春光。
雪下了又融,风刮了又停,塞罕坝人种在山顶的松,岿然不动。
作者简介:王月平,女,生于河北丰宁,滦平职教中心教师。河北省作家协会成员。河北省散文学会会员,曾在报刊杂志上发表散文诗歌二百余篇,并多次获奖。 著有长篇小说《滦河源的春天》和散文诗歌集《风过草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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