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杂文]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编辑｜易向

人人的深心穴居着猛虎，虎穴之外，蔷薇丛生。

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佛家有句话与之相通：“菩萨心肠，霹雳手段。”

“菩萨心肠”是我们对世界的本心，是门前的蔷薇，让我们停下脚步，欣赏自然的美好，生活的悠然。

“霹雳手段”则是我们对世界的企图，是胸中的猛虎，或心坚如石，或豪情满怀，制恶伏恶，导善行善。

猛虎 。

年轻时，猛虎是我们生命的主导。忙碌而远大的雄心是对这个世界的担当，谓之“使命”的一种。

乳虎啸谷，心雄万夫，睥睨天下。当我们越走越远，遇见狮子的孤独、雪狼的忧伤，听说松鼠的顾虑、猿猴的自在……见识生活的各种绚烂，慢慢理解和包容生命不同的质地，竟然怀想起临行前家乡的蔷薇，我们的初心所系。

人生原是战场，有猛虎才能在逆流里立定脚跟，在逆风里把握方向，做暴风雨中的海燕，做不改颜色的孤星。有猛虎，才能创造慷慨悲歌的英雄事业；涵蔓耿介拔俗的志士胸怀，才能做到孟郊所谓的一镜破不改光，兰死不改香！”

蔷薇 。

同时人生又是幽谷，有蔷薇才能烛隐显幽，体贴入微；有蔷薇才能看到苍蝇控脚，蜘蛛吐丝，才能听到暮色潜动，春草萌牙，才能做到“一沙一世界，一花一天国”。

“猛虎嗅蔷薇”这句诗的意境，原本并不搭界的两样东西，放在一起后，立刻发生了奇妙的反应和微妙的心理变化。猛虎，几乎是陆地上最凶猛最强势的食肉动物之一。蔷薇虽然有刺，但是花朵娇小美丽，香味浓郁。最妙在“细嗅”两个字上，猛虎，想来那样一个庞然大物，凶残无比，居然也会静下心来，在花间流连，细嗅蔷薇。反差很大，感觉自然就不一样，能触动人心底那根最柔软的弦。

这两样东西放在一起，从某种意义上说，就像人的两面性，阳刚与阴柔、强悍与弱小、坚硬与温软。内心再强大的人，都会有软弱的一面；内心再冷漠的人，也会有温情的一面；看起来再彪悍的人，内心深处也会有柔软盛开。每个人的心中都会穴居一只凶狠的猛虎，同时又会盛开一簇香柔的蔷薇。猛虎的阳刚并不妨碍蔷薇的阴柔，人性的复杂正是如此，再强悍再坚硬的内心，都会有柔软的瞬间；再辉煌再美好的人生，都会有缺憾和瑕疵。

“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这是英国诗人西格里夫•萨松在代表作《于我，过去，现在以及未来》中曾写下的不朽诗句，诗人余光中将其翻译为：“心有猛虎，细嗅蔷薇”，人心本是阳刚与阴柔的两面体，再怎样的豪情满怀者，胸中依然有一份清淡灵动；忙碌而远大的雄心也会被温柔和美丽折服，安然感受美好与泰然。

这种审美在中国士大夫文化中，集中体现为豪放与婉约的对立统一。比如辛弃疾，既有“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的猛虎志向，又有“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的蔷薇情怀。又比如苏东坡不仅有“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侠骨，还有“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的柔情。多少读书人经世济国的梦碎以后，百无聊赖的自我只能在精神的后花园中，得以安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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