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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论·研究] 鲁迅的思想过时了吗?“去鲁迅化”为何会兴起?莫言:看到他头疼

3 已有 264 次阅读   2023-01-10 22:02
鲁迅的思想过时了吗?“去鲁迅化”为何会兴起?莫言:看到他头疼 

闹市的处决现场,人头一刀落下,凄苦的人们一拥而上,交钱给军官,将馒头蘸上人血,只因民间迷信温热的人血,可治痨病。这人吃人的场面出自鲁迅的《药》,也是电视剧《觉醒年代》中鲁迅的出场。

周围那个常年在教科书中,眼睛忧虑,有着极具特色的一字胡的鲁迅,在影视剧中鲜活的出现时,是一种难言的陌生与熟悉。

他始终背对着行刑地点,任周遭丑剧上演,将自己与周边环境剥离。面对麻木不仁的世界,鲁迅仿佛也蒙上了一层灰色的阴霾。

鲁迅身上有许多标签——“文学家、思想家、革命家”,在当下中国,几乎无人不知晓鲁迅先生。

与眼神中的忧虑不同的是,他在中小学课本中的文章,是较为清朗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少年闰土》等等,抛开其所处时代的沉重,鲁迅看待这个世界的方式也是极富活泼和趣味的。

然而“去鲁迅化”的声音却一直存在,支持者有之,反对者也有之。有人说鲁迅的文字过于晦涩难懂,他针砭时弊的字里行间阴气森森,早已不再适应时代的发展。

也有人说,鲁迅文字的文学价值,他所展现的文学态度是不应该被抹去的。

还有从教材更迭的角度提出,这个问题的讨论根本没有必要,鲁迅的文章依旧在中小学课本中存在,删减其文章只不过是教材更新的需求而已。

回到“去鲁迅化”本身,这一浪潮出现的原因到底是什么呢?“去鲁迅化”去的究竟是什么呢,仅仅是中小学生课本中的鲁迅选读文章吗?

“去鲁迅化”是在去什么

“去鲁迅化”浪潮浩浩荡荡袭来,争论之外反思也随之而来,“去鲁迅化”到底是在去什么呢?

有一种说法是,“去鲁迅化”并不是社会呼吁将鲁迅忘记,而是以中小学校为起点,将鲁迅的一些文章从教科书中删除。

其实教材的更迭不只是针对鲁迅的作品,也有其他的作品被“搬出”教科书。而鲁迅的文学地位,家喻户晓的知名度,也使得“去鲁迅化”名词的出现来专门探讨鲁迅作品被“去掉”的现象。

专家的解读很直接,认为鲁迅的一些文章太深奥了,很难读懂,对于接受九年义务教育的学生而言,学习鲁迅的文章有些吃力。

而且当代文学也出现了不少优秀作品,希望青少年研读一些与时俱进的优秀作品。这一决定在一开始引起了许多人的共鸣,尤其是青少年与一些教育学家,对这样的“减负”深感赞同。

他们一致认为鲁迅的文章在教科书上的占比太重,青少年被要求熟读且背诵之下苦不堪言,负担很大。

专家们则认为鲁迅在针砭时弊时的语言,面对黑暗的质疑有些过于执拗,于青少年的身心健康不利。

文章中对于社会现象血淋淋、阴森森的描述,读来让人毛骨悚然,那些赤裸裸的抨击和讽刺已不再适应当代的发展。

他们认为鲁迅的时代已经远去,新的时代下,鲁迅的作品与如今的教育环境格格不入,与青少年的认知相左,新时代的青少年应当接受的是更加多元化的文学。

“去鲁迅化”的呼声乍起,热烈的讨论喧嚣直上。

而一些文学大家也分享了自己对鲁迅的看法。

2012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莫言曾在采访中坦言自己从小读鲁迅,深受鲁迅的玄幻历史小说《铸剑》影响,愿意用自己所有的作品换鲁迅的一部短篇。

还直言从小就模仿鲁迅进行写作,但怎么模仿都无法超越,甚至无法从鲁迅带来的影响中走出,所以一看到他就有些头疼。

余华说过“鲁迅是他唯一讨厌的中国作家”,可在之后,他却深深地为鲁迅折服。

余华在重读鲁迅作品时,读到《狂人日记》中的“要不,赵家的狗为何看了我一眼。”大为震撼。

他的叙述在抵达现实时是如此的迅猛,就像子弹穿越了身体,而不是留在了身体里。

之后,被美国作家苏珊·桑塔格称为最好的中国作家、被瑞典学院院士马悦然誉为“中国的卡夫卡” 的残雪十分仰慕鲁迅。

她曾直言,“除了鲁迅,我并不同中国大师对话。”“直到今天,我仍然认为他是唯一有幽默感的现代中国作家。”

鲁迅生平
“深蓝的天空中挂着一轮金黄的圆月,下面是海边的沙地,都种着一望无际的碧绿的西瓜。其间有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项带银圈,手捏一柄钢叉,向一匹猹尽力地刺去。那猹却将身一扭,反从他的胯下逃走了。”

鲁迅在《故乡》中塑造的少年闰土月下插猹,机敏勇敢,也是很多人想起小学课本中的鲁迅,印象颇深的一个片段。

鲁迅是很多人小时候读文学的回忆,只是在年纪尚小时,很少有人读得懂鲁迅,也就有了“一怕写作文,二怕文言文,三怕周树人”的说法。

可即便鲁迅之名如雷贯耳,却鲜少有人去了解鲁迅的生平经历。撕下那些后来人为鲁迅贴上的标签,鲁迅这一生究竟都在做什么?

1881年 ,鲁迅出生于绍兴,家族在当地算得上名门望族,鲁迅小时候衣食无忧,是家中佣人口中的“少爷”。

然而待鲁迅长到12岁的时候,其祖父因为科场舞弊被收监,1901年才被释放,家中曾祖母也在这一年逝世。

在丧礼上,鲁迅认识了短工章福庆的儿子运水,年少的时候,鲁迅并不懂自己和运水之间巨大的阶级差距,他们就像是最普通的朋友一样,互相欣赏。

这位在深蓝月色下刺猹的英武少年在二十八年后成为了鲁迅笔下“闰土”的原型,之后的故事我们也都知道了。

1910年5月11日,鲁迅祖母病逝,关于祖母,鲁迅曾在《狗·猫·鼠》中深情回忆道:

“那是一个我的幼时的夏夜,我躺在一株大桂树下的小板桌上乘凉,祖母摇着芭蕉扇坐在桌旁,给我猜谜,讲故事。”

父亲周伯宜体弱多病,但爱好喝酒抽鸦片,且性格懦弱。

在鲁迅的笔下《父亲的病》中写道病情被庸医所误,这事也成为了鲁迅留学日本学医的导火索。

在鲁迅的一生中,给他影响最深的人并不是他的父亲,而是他的母亲,母亲所受的苦时时刻刻地缠绕在他心里,不曾消散。

1904年,鲁迅了解到日本的维新变法大半受到西方医学的影响,于是从采矿冶金专业改学医学,申请进入仙台医学专门学校。

在这所学校中鲁迅遇到恩师藤野先生,在回忆录《藤野先生》中记载了他们的往事。

后来因为日俄战争期间的“幻灯片事件”,鲁迅弃医从文,决定拿起笔杆子战斗,并由此开始了他真正波澜壮阔的一生。

1919年五四运动爆发,鲁迅38岁,通过《新青年》杂志,他与五四运动的诸多风云人物结交,最为怀念李大钊,最感激陈独秀,与胡适彼此尊重,但感情微妙,与刘半农倍感亲近,而与钱玄同亲密却疏远。

这段时期,是鲁迅文学著作的巅峰期他先后写出并发表了《狂人日记》、《孔乙己》、《药》、《白光》、《呐喊》等作品。

鲁迅曾于不同大学间任教,因受学校风气以及不忿时事而从南到北辗转。

在1927年10月抵达上海与许广平定居,在1927年到1930年同梁秋实进行了一场激烈的论争。

1936年10月19日凌晨5时25分,鲁迅先生逝世于上海寓所。

鲁迅的一生,在时代的洪流中,始终挺直着脊骨,用手中的笔“唤醒”中国人。

他也正如《记念刘和珍君》中所写“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在后世成为一度被赞扬与讴歌的民族勇士。

“去鲁迅化”为什么会兴起

“去鲁迅化”浪潮的出现可以追溯到2007年,北京版语文教材删减了鲁迅的作品,转而让金庸的《雪山飞狐》进入教材。

当时这事引起了广泛争论,但是讨论的重点在于是否应该让武侠小说进入语文教材,对于鲁迅的作品被删除的关注还不是很深。

之后,真正掀起大波澜的2009年我国的东部沿海地区宣布将鲁迅的所有作品从九年义务教育丛书中删除,也是在这时,“去鲁迅化”的概念被正式提出。

2013年,“去鲁迅化”的论调又一次被提起,原因是那年人教版语文教材宣布删除鲁迅的《风筝》一文。自此,“去鲁迅化”的讨论热火朝天,攀上了峰点,并在之后依旧时不时便被提起。

而探讨“去鲁迅化”兴起的原因,可以说,“去鲁迅化”的兴起有很大程度上是“鲁迅”标签的过度火热造成的消极影响。

余华在《杂文选刊》中提到“鲁迅是我这辈子唯一讨厌过的作家。”

而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鲁迅在他小时候的印象中,“已经从一个作家变成了一个词汇,一个代表着永远正确和永远革命的词汇。”

余华说小学到高中整整十七年期间读鲁迅是“有口无心”,始终不知道鲁迅写下了什么。

他觉得“鲁迅的作品沉闷、灰暗和无聊透顶。除了我在写批判文章时需要引用鲁迅的话,其他时候鲁迅的作品对我来说基本上是不知所云。”

这也是鲁迅与时代联系较为紧密的文章进入中小学课本时面对的困境。

现代社会的发展之快,对“实用主义”的追捧,许多太过文学的东西很难被大众所接纳,“减负”的口号喊起之后,鲁迅的文学便是要被减掉的负重。

“鲁迅”在进入新社会时,成为了一个标签,诸如“横眉冷对”、“不妥协”等,伟大化和神圣化一个人的时候也是将他推入深渊的时候。

鲁迅作品的文本价值被太过耀眼的标签所遮蔽,鲁迅不再作为一个鲜活的生命个体传达灵魂上的跨越时空的交流。他变成了束缚,变成了权威,变成了“鲁迅说”便是对的。

在这种情形之下,还会有一种光是与“鲁迅”这个标签作对的心理出现,批判、讽刺“鲁迅”,拒绝“鲁迅”,寻求文化和思想自由。

“去鲁迅化”的兴起也是社会教育的发展中关于传统经典教育的一个矛盾点。

现代社会发展迅速,许多人都走得太快了,影视化等等有声有图画等新兴事物将文字变成画面,科技的倍数播放都在让这个世界变得忙碌而且迫切。

而品味经典太需要时间,这时间是很多人不愿浪费的,那么对鲁迅的了解也就越来越浅,越来越不知其所云。

结语

关于“去鲁迅化”的讨论,其实问题焦点不应在于鲁迅作品到底应不应该进入教材之中、有多少篇进入教材,而是到底应该如何看待鲁迅的作品,以及他的作品在当代社会下的价值。

“去鲁迅化”是一个“要不要”的问题,可这个问题本身其实早有答案。

鲁迅的作品历经大半个世纪,依旧有着它难以被时光冲洗的光辉,足以证明鲁迅作品的价值,鲁迅的作品是称得上经典的。

没有一个作家能真正脱离现实而写作,对于鲁迅作品下真实而阴森的旧社会,我们要做的不仅仅是批判,更是要辩证地看待。

即便不愿承认,鲁迅笔下的人性之矛盾始终藏于社会的黑暗角落。

“去鲁迅化”浪潮的兴起也是对于当代教育的反思,如何在不失去经典传承的前提之下也不过度压制学生的心理发展,然而这个话题恐怕不是仅仅一个“去鲁迅化”能够解决的。

余华说,“我觉得鲁迅是不属于孩子们的,他属于成熟并且敏感的读者。”

“去鲁迅化”是否也说明在当代背景下,应该把鲁迅的作品放在不同位置,不同角度来重新解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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