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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动态] “高龄少年”如何炼成 一窥王蒙“青春”秘笈|大道·记者手记

4 已有 174 次阅读   2024-05-13 10:04
“高龄少年”如何炼成 一窥王蒙“青春”秘笈|大道·记者手记 

中国国家博物馆“王蒙文学创作70周年展”(摄影 张杰)

封面新闻记者 张杰 吴德玉

王蒙的生命力和创造力,在文坛已是公认的传奇。2023年4月,在西安举行的“文化大家王蒙与陕西作家见面座谈会”上,贾平凹提醒陕西作家注意,要在王蒙身上学东西,“学习他的思维和他看问题的角度,体味独特的王蒙式语言与惊人创造力、想象力。我们也要读他的作品,了解王蒙之所以能成为王蒙,王蒙的作品为什么那样写,王蒙的学问为什么那么深,王蒙光彩的一生是怎么进行的。古人说要读奇书,游名川,见大人。王蒙就是大人。”

王蒙的确是一位“大人”。他写出过“大”作品,遭遇过“大”挫折、得到过“大”荣誉。更重要的是,荣辱浮沉,他“什么事儿都没耽误”。王蒙自己都承认:“我这一生没有什么憾事,人间没有比爱情和文学的成功更令人骄傲的了,我是一个幸运者。”

王蒙在给读者签名(2024年4月18日在浙大 摄影 吴德玉 )

4月18日,王蒙、李敬泽、麦家三位作家应邀走进浙江大学,与青年学子畅谈文学与人生。活动开始之前,在休息室里,我们送上专程从成都带来的大熊猫玩偶给王蒙先生,他笑着接过来,问:“这真是送给我的吗?”当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他端详了一下熊猫玩偶,又亲昵地贴在自己的脸颊上,绽放出孩童般的笑。“真好。”在场人士都会心地笑了,这温馨的一幕,被浙江媒体记者捕捉,成为一个新闻亮点。

封面新闻记者给王蒙送一只大熊猫玩偶(2024年4月18日浙大 摄影 吴德玉)

年至九十,王蒙依然头脑活跃、求知欲旺盛,笔耕不辍。在精神状态方面,甚至比很多年轻人更澎湃,更有激情。在他身上,似乎有一股鲜活的生命力,像泉水一直在涌流,而且总都能找到最合适的表达出口,浇灌出美丽的花朵和果实。可以说,从文学创作和现实生活两个路径,王蒙生动诠释了什么叫作“青春不老”,无愧文坛“高龄少年”之美誉。

看王蒙的履历、自传、谈话录、作品,看关于他的展览,最大的感慨是,这是一个极有能量的人。出生于1930年代的王蒙,生命也不乏波折。但不管在哪种境遇下,他呈现出来的状态都是灿烂的笑容居多,眼中的光一直没有泯灭过。

今年年初,在国家博物馆参观“青春作赋思无涯——王蒙文学创作70周年展”时,我发现,有王蒙不同时期的很多照片,其中有多张他都在大笑。笑得那么酣畅,那么舒心,真的是“青春万岁”。除了写作大量的文学原创、文学翻译以及人文阐释类作品,王蒙在过去几十年还在报纸杂志上发表过相当多的思想理论文章,既有思想深度,又散发着文艺的气息和色彩,观点至今读来都不过时,不枯燥。实在令人惊叹。

王蒙的笑容(翻拍自中国国家博物馆“王蒙文学创作70周年展”)

王蒙为何有着如此超长的“青春期”,他持续的生命力从何而来?相比同时代的人,王蒙为何能做到“什么都没耽误”的境界? 他的秘诀是什么?

阅读王蒙的小说、散文、文化随笔,解读红楼,阐释先秦诸子经典,看他多年来接受媒体采访的精彩的回答实录,读他的至亲爱人写他的书,再结合过去十年内两次面对面采访他的感受,我内心一直在琢磨,答案也逐渐明朗。

人一生都难免会遇到困难。如何应对困难,决定了不同的命运分野。我发现,王蒙的性格有这样的特点:遇到艰难和委屈不抱怨、不愤世嫉俗。乌云之上他总能看到金边。在可能的范围之内,做有意义的事情,抱着学习的心态,在具体的环境中尽可能汲取营养。以至于有人因此称王蒙是“不可救药的乐观主义者”。

王蒙19岁写下处女作《青春万岁》,22岁因短篇小说《组织部新来的青年人》名扬全国。1960年代,王蒙携家带口从北京迁移到新疆生活。一个在文坛上大有潜力的青年,转换成一个在伊犁乡下扛200多斤的大麻袋、挣微薄工分的农民,与家人住在一个农家4平米的小房间里。在人生低谷,他没有抱怨。在新疆,他尽情欣赏大自然之美,感受到民众的善良淳朴,更重要的是,他默默积蓄自己、培养自己,向当地老乡学习,并幽默称自己在新疆的16年等于是上个大学,读到了博士后,“预科三年,本科五年,硕士三年,博士三年,博士后再两年,正好是十六年”。

人生顺遂之时赞美生活是容易的,但遇到挫折依然保持对生活的热情,就难能可贵。

王蒙的第一任夫人崔瑞芳在《我的先生王蒙》书中,对王蒙这种豁达、乐观的性格,举的案例和细节较多。比如他们刚开始到新疆时在乌鲁木齐工作,在当地待不住,又需要从乌鲁木齐到更遥远的伊犁去。搬家过程中,崔瑞芳记得,“一路上,王蒙充当了热心导游,不仅介绍地理、气温、特产、风土人情,还时常有所发挥,说明它的由来及发展。他有一种由衷的地理热情,对于新地域、新城市、新乡村、新生活、新事物、新环境、新人以及新的一草一木,都抱有极大兴趣。哪怕是在逆境中,他的心态仍是如此佳好,实在不同一般。”崔瑞芳还提到,王蒙与人交往,很善于并乐于发现对方的长处,比如在新疆与当地老乡相处,“我从未听到他说他们一个‘不’字。”

王蒙在游泳(翻拍自中国国家博物馆“王蒙文学创作70周年展”)

新疆作家刘亮程听王蒙讲过一个故事。王蒙刚从北京来到新疆时,“一句维吾尔语都不懂,就先开始学维吾尔语。他怎么学的?碰见什么练什么。晚上,他睡在一个大通铺上,夜里上厕所,要穿过一炕人爬出来。摸到被子,他就念维吾尔语的被子,扶到墙,他就念维吾尔语的墙。几乎做梦都在说维吾尔语,很快他就学会了讲维吾尔语,并且获得了群众的友谊,还当上了副大队长。”“文学是一个想事情的职业,但是作家更应该是一个做事情的人。”刘亮程说。在王蒙的故事里,他看到一个生活的强者。“学会生活,懂得生活,这种能力永远值得年轻作家学习。一个作家需要真正地生活过。”

离开新疆多年后,王蒙重新审视自己写新疆的作品和在新疆的16年时曾感叹:“即使在我们的生活变得沉重的年月,生活仍然是那样强大、丰富、充满希望和勃勃生气。真是令人惊异,令人禁不住高呼:太值得了,生活!到人民里边去,到广阔而坚实的地面上去!”

生命的强者皆是时间的朋友,会珍惜人生的每时每刻。王蒙就是如此。

在2018年出版的随笔《不烦恼:我的人生哲学》里,王蒙对天才的定义有自己的理解,“人们对天才有许多定义,有的说天才即勤奋,有的说天才是三分运气,七分汗水,都言之有理。但如果是我,如果浅薄如我,都能有机会谈天才的定义问题,我要说天才即集中时间,即集中精力。”崔瑞芳也透露王蒙做事效率高,跟他有“选择记忆”这个特点有关,“忘却烦恼,忘却不快,忘却那些乌七八糟的事。这样,在他的大脑储存中,纯度高,效率自然也高。”

生而为人,总有沮丧之时。虽然做不到绝对的“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但王蒙这种沮丧之余凡事都往好的方面去想去努力的正向性格,实在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这让我想起古人苏东坡,也是如此。900多年前,苏东坡被贬到海南岛那种天涯海角的地方,也能在废墟中开出花来,尽自己的力量帮助当地文教事业。或许,卓越的人物总有相似、相通之处,古今中外,概莫能外。

《青春万岁》

王蒙89岁推出的小说《霞满天》中,主人公蔡霞在漫长一生中接连遭遇不幸,青年守寡、中年丧子、老年失伴接二连三地降落在她的身上,但她却依旧保持着高贵的人格,在晚年重拾行李,毅然前行。因为这篇小说得奖的王蒙,站在领奖台上提到这个故事,“我其实是在讲‘人的命运’这样一个严肃话题。确实有许多人从事文学创作是在他人生当中很多事没完成的情况下进行的。尤其小说家是这样。就我自己来说,我虽然也有许多事做得不好,或者没有完成,但整体来说,我仍然愿意歌颂‘强者’。一个人之所以是‘强者’,不是因为他命运的顺利,而恰恰是因为他命运的艰难。所以我愿意用文学弘扬一种‘强者’的精神。”王蒙在小说叙述部分道出的“蔡霞一天没有起舞,就觉得辜负了人生”,寄托的是他自己的心志。

有人或许会说,有如此生命热情的王蒙一定有着完美的原生家庭。其实不然。自王蒙幼年,父母就关系冰冷乃至最终分开。幼年父母激烈争吵的场景,让其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很大的伤害。崔瑞芳在书中写到王蒙对爱的珍惜,“我们相识以来,他并不轻易提起这些。我能感觉到,他不愿触动这块伤痛,但是,他却常在说,人需要爱,没有爱的人生是沙漠里的人生,是难以忍受的。这是他的切肤感受。”在少年时代感受到爱的缺失,让他成年后格外珍惜爱,格外感恩爱。王蒙自己就曾说,自己的小说之所以能写出温暖和光亮,跟他身边人对他的态度有关。“从小到大,身边的亲人、妻子都很疼我。”

王蒙的“青春”秘笈到底何在?无他在,热爱而已:热切地去爱,和被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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