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论·研究] “另类” 的实践力量

　　艺术在文化中的位置是依附在人的发展与认知经验中的作用来确定的，艺术是没有本体的，它是感触中的介质，通过认识活动与个体情感的缠结而产生艺术能量。因而，是和所有的“实践”一样，实践着个体的生命。把版画当作认知与表达情感方面的理论延伸有益于廓清版画创作与版画活动的界限。但这样版画实践的双重性也就凸显了出来：是个体还是群体，是社会因素左右的实践还是自觉的行为?有没有一个纯粹实践观的存在?因为最有力量的是实践本身，而不是附加的某个古代传统及异域风格的体现，更不是所谓的“本体论”者描绘的某种“美的看法”中技术基础结构的反映，也无需站在社会秩序促进者的岗位上指点未来。单一的实践就是在延续和行动中，认识到这一点很重要，它会使我们如释文化传播所产生的债务，在围困中顿生力量，重新上路。

　　在“实践的力量”名义下的版画聚集，肯定是双重性的实践。是由个人的、无功利的、非正式的、无理论支点的、另类的中国当代版画叙述版本，用这种结合方式体现版画现状，昭示版画在实践之中，又在实践中期待版画在个体认知中的觉悟。这些已完全异于历史上的“群体”，从那些在不断扩大的队伍中另立山头，再到一呼百应式的传统行会结构，在官方的正统的名义下不断制造艺术暴力，即：个人魅力。这样的繁荣盛行于时，但这样的繁荣还不如没有!在中国版画的历史上，正是充满着非理性同情的社会因素，不断地有人期望着历史的惯性，但这一切在当代人的觉醒中被终结了。

　　中国当代版画没有在一厢情愿中延续“传统”的传统，觉醒也使当代版画创作群体在身体力行的践行中寻求新的出路，那么在版画实践的内部是否存在一种因素，它更接近于科学概念的古老传统，更接近艺术自身的规律?而不是如现当代艺术中，从观念到观念的结构重叠。令人欣慰的是，它的行动体现出了原始的表现欲望，和任何事物发生之初一样，它是在不经意间偶发的、个别的、也是弱小者的践行，像无处不在的呐喊，像不确定过程中寻求出路的行动，这样主体意志是绝对自由的，它自然是择善而行的。

　　“实践的力量”是作品的文献聚集，这个专门指认当代版画历史资料的实践是在时段与时段的比较中寻求文化现场的历史位置，它异于“典籍”、“贤者”准文献意义上的模式，而是进行着的版画去填充由新图像方式闯入艺术实践后的空白，这种非“文本化”的文献展意在与“典籍”拉开距离，与培养“贤者”的名人录唱的是反调，是脱离了文本后的版画践行史，是一次“文献”的实践。这样非官方的文献展是在民间语境之下的历史书写，也区别于上层建筑意识形态之下的“宏大叙事”，更接近于微观史学上的历史叙述，从而使文献展的面貌产生了新的意义，它不是简单的新颖，而是历史书写角度的变化，使我们对版画历史的认知有了多维的参照，这是文献展的价值与意义之所在。与传统的文献资料相比，它无疑是另类的，在我们的文献记录上，成为“信史”的文献是有限的，这使中国的历史往往成为一桩桩的公案小说。文献展是作品的呈现，是不带观点的展示，它没有文学化的描述，也没有文本的转述。参加展览的版画家不是权威或是官方“钦点”、“御批”的名家大腕，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票友”与草根阶层，而是近年来活跃在国内画坛的版画家，他们是版画创作的坚持者，更是中坚力量，这样一方面保证了展览的质量，另一方面体现了版画创作的纯洁性。这些基本的特征使得文献展具备了真正的文献价值。

　　事实上版画文献的实践，使那些曾经的版画家和观望中的“票友”们实感意外，一度熟悉了的样式发生了变化，操作的模式也异于既往，没有了历史的负罪感，也没有名门正派的顾虑，曾经的版画问题“技术与技术、现代转型、历史传统、精神缺失”，都回到了历史的理解中。因为“历史的致知方法是理解，而一切理解无不建立在个人的经验之上”。这一欲望洞穿着一个由实践内核所引发的个体精神尝试，在这里对既定目标使用正确手段并非合理，而是在一切理论说明之前，已预先假定了先行献身于某种事物的理想。这是组织者闪光的品质，事实上策展人试图在已经失去了“自主性”的今天重建新的秩序。无论是具有历史的使命感，还是个人理念的践行，都使文献展在当代语境下产生别样的价值与意义。

　　在这里要说明的是，“实践”不是实验，也不是实验艺术概念中观念外化的行为阐述;是生发而不是再生，不是一种先入为主的利用文本寻求观念合法化的再生。实践的本质是行动，是意志与行为具体化的释放，它更多的是感性力量的集合，是没有一种预先假定的理论或概念指导下的践行;是符合艺术自身变化规律的践行。这种力量无法计算后果，无法划定成功的时间表。纯粹的实践是一种品质，这种品质由内而外，由上而下，由行动的不断复制生发对周遭事物的关注力，它所产生的力量是艺术实践的力量，是艺术从产生之初至今所体现的基本价值。实践是思想源头上的添加剂，它不是对历史做出断章取义的评判，也不是妄图对当下产生影响，而是按照艺术自身的变化规律，通过实践为中国版画的播下一粒种子。

　　面临中国当下的版画境遇，“实践的力量”文献展最大的价值在于：这是一个具有问题意识的展览。它保持了一种无立场的中性态度，并坚持采用务实的书写语境。这样的文献展具备一种强大的、能对自身的判断力残缺不断进行修正的功能。它允许非官方的、民间的思想和行为对中国版画自身的畸形行为进行纠正。我们更多的时候讲实践或行动，是指有了结果的、具有目标的、有关真理的，因而是有限的行动，而实际忽视了实践的力量，这个具有自然理性能力的终极命题。“文献展”是对版画的理解，版画和所有的事物一样处在日常人际交往的事务之中，它是通过自我行动来规定，它是人的自然能力，于是版画产生了力量。

　　　　　　　　　　　　　　　　　　　　　　　西安美术学院版画系主任 杨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