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到上海表演,是我一生在戏剧方面发展的一个重要关键。”梅兰芳在《舞台生活四十年》中如是写道。
对梅兰芳而言,1913年是生命中的一个重要年份。这一年秋冬,19岁的他首次赴沪演出,开启与上海近半个世纪的情缘,深刻影响了他此后人生与京剧艺术的发展。上海之于梅兰芳,并不止于“成名福地”,而是一座城与一个人的双向奔赴。在这片沃土上,他的艺术与精神双双达到了新的境界。反过来,他也发展、丰富、提升了上海城市文化。
正在上海市历史博物馆(上海革命历史博物馆)热展的“梅绽东方——梅兰芳在上海”特展和配套举办的系列主题讲座,深度阐释了梅兰芳与上海这座城市互为影响的多重关系。
文化的结晶,城市的名片
■ 熊月之(上海社会科学院研究员)
上海对于梅兰芳而言是一个新天地。这个新天地可以用四个词形容:一是大,城市体量大;二是多,娱乐品种多,戏剧人口多;三是洋,市政设施洋,舞台设施洋;四是新,思想观念新,艺术风格新。
来到上海以后,梅兰芳与一个新的网络发生了非常密切的联系。新的网络指两个方面:传媒与人脉。
晚清以后,上海成了全中国现代传媒最发达的地方。无论是外国的报纸还是中国的报纸,无论是中文的杂志还是西文的杂志,上海都在全国占有很大比例。晚清时期,上海出的新期刊,占全国大约40%,到后来就更多了。
梅兰芳的艺术团队具有强烈的现代意识,高度重视新式传媒。翻看梅兰芳的回忆录,可以发现,他们一到上海,第一个去拜访的地方就是报馆,申报馆、新闻报馆、时报馆等。这些报纸对梅兰芳宣传比较多,影响深远。
梅兰芳不仅重视中文传媒,也重视与外国报纸的联系。我查阅过,在西方报纸上一共有676篇与梅兰芳有关的文章,有的讲述梅兰芳在干什么,有的介绍梅兰芳艺术特点。1923年,梅兰芳接受《上海泰晤士报》采访,专门谈对戏曲艺术的理解。1924年,梅兰芳在西文报纸上发布征求意见的专信,欢迎大家对戏剧演出进行评论,所征集到的意见也在报纸上披露。1926年他特地应邀去参观《字林西报》,相关的报道记载得非常详细。他还以一个艺术家的身份,与英国领事馆、法国领事馆、美国领事馆、日本领事馆等往来,宣传中国文化。与他来往的,除了外国领事,还有外国商人、医生、演员等。有一年圣诞节,他给外国友人寄的贺卡就有240多张。
梅兰芳应邀赴美、赴苏演出访问是在20世纪30年代,其实,在此之前,他就有很强烈的中外文化交流意识,注意向外国介绍中国戏剧。我们今天在理解梅兰芳的成就时,不能光看他艺术造诣,还要看到他在国际上的影响力。作为文化传播先行者,他自觉地学习英文。有记录提到,梅兰芳的外文程度,达到能够看英文杂志的水平。有外国友人把艺术类英文杂志寄给梅兰芳,他自己看了之后觉得哪一篇好,就叫秘书把它翻译出来。
讲到梅兰芳的人脉,我把它划分为四个圈子:第一个是“文艺圈”,包括京剧的、其他戏曲、艺术方面的、电影业的等;第二个是“书画圈”,包括一些学者;第三个是“社会圈”,包括企业家、社会名流;第四个是“外交圈”。
梅兰芳来到上海,长期接触新的环境、新的网络,对他有很大的影响。梅兰芳是个善于学习的人,他不断学习、不断改进,这就使他的艺术与精神双双达到了新的境界。
需要强调的是,梅兰芳给予上海的影响也很大,上海人要特别珍视、重视梅兰芳在上海文化中的地位。梅兰芳出生、成长在北京,成功、升华在上海。他立足本土,放眼世界,对京剧进行创新性发展、创造性转化,将京剧艺术推到了那个时代所能达到的最好水平。凭借聪明睿智、敏锐感知,他去灌唱片、拍电影、学习照相技术等,接触各种新鲜事物。他处事敬,待人厚,律己严,在民族大义问题上毫不含糊。
梅兰芳一生,所受评价多是温文尔雅,说话轻声慢语。但据他的一位贴身秘书回忆,梅兰芳发过三次火,有一次是与上海有关,跟演戏有关。梅兰芳到上海演出,市场火爆,剧团没有向他汇报,没有征得他的同意,就擅自涨了票价。梅兰芳获悉以后,便找戏班子里面的人,找他的秘书问明究竟。他说,你们总想着要钱,眼里有观众吗?他原来对秘书一向十分信任,因为这件事,好几天不和他说一句话,非常光火。他光火,是因为心里想着观众,想着他的事业,想着京剧艺术质量。也正因为做事高度负责,他才会有那么大的影响。
概括地说,上海对于梅兰芳的意义就是:上海城市文化滋养、升华、成就了梅兰芳,梅兰芳发展、丰富、提升了上海城市文化。作为一种文化符号,梅兰芳是上海城市文化的结晶,上海城市的文化名片。因此,我们举办“梅兰芳在上海”展览,研究梅兰芳与上海的关系,探讨梅兰芳对这座城市的贡献,有着相当重要的意义。
从“一代伶王”到“人民艺术家”
■ 刘祯(中国梅兰芳文化艺术研究会会长)
梅兰芳,20世纪一位伟大的京剧表演艺术家。关于他的故事,大多着墨于1949年之前,1949年之后涉及的不多。事实上,从1949年新中国成立到1961年梅兰芳去世,这十多年是他壮丽艺术人生非常重要的组成部分,甚至可以说,没有这段经历,梅兰芳就不能称之为梅兰芳。这一时期,梅兰芳的视野格局,他的思想和世界观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确定了方向,知道自己的艺术为谁服务,目标是什么。他完成了由杰出爱国的“一代伶王”向有理想有信仰和高度文化自信的“人民艺术家”的历史过渡。这样的一种转变和升华,与时代发展及共产党的领导密不可分。
新中国成立之后,梅兰芳对新的制度、新的社会、新的时代有一定了解之后,对自己身份有一个非常准确的定位——艺术劳动者,这也是他在入党志愿书里所写的。梅兰芳于1959年加入中国共产党,而其对共产党较为深入的认识,从上海解放开始。据福芝芳《回忆党教育下的梅兰芳同志》记载:“1949年5月27日上海解放,这一天清晨,梅兰芳就上街了,远处还可以听到隐隐的枪声,在建国东路,他看到许多解放军战士军容整齐,都睡在马路边。回家后,他称赞共产党军队纪律好极了。”
紧接着,梅兰芳以极高的热情投入到人民的戏曲事业中,先后担任中国戏曲研究院院长、中国京剧院院长和中国戏曲学院院长等戏曲领域许多重要职务,并马不停蹄地深入基层演出。其时他已经50多岁,此前还有抗战八年的息演,他却始终活跃在演出的舞台上,到全国各地,为工人、农民和广大解放军指战员服务,到抗美援朝前线,到福建前线,慰问和鼓励那些最可爱的人。
他每个档期的演出,不是一天两天,也不是一场两场,而是一个月、两个月甚至三个月,且不是以他为招牌,而是以他为主演。以梅兰芳1956年演出为例,1月在北京,2月在南京,3月在泰州、扬州,5月26日至7月16日在日本东京、福冈、八幡、名古屋、京都、大阪等地,9月在北京,10月上旬在上海,10月中旬在杭州,11月在南昌,12月在长沙,1957年1月从长沙又直接到武汉,受寒感冒,嗓音发哑,病休后又在武汉演出,包括为武钢建设者作了两场慰问演出,一直到2月25日回到北京。日本回国后的这次浙、赣、湘、鄂演出,前后持续达近4个半月,此时的梅兰芳已经62岁,这需要具有怎样的精神和力量。在各地演出,梅兰芳平易近人,他提的唯一条件是,压低票价,希望让更多的观众能够看到、看得起他的演出,以致于许多售票点艰难维持购票秩序。
梅兰芳的入党志愿书写于1957年12月,入党《自传》写了近万字,详细汇报自己的经历、剧团、社会关系、家庭情况及入党理由等。1959年3月16日,中国戏曲研究院党支部研究通过梅兰芳为预备党员;3月23日,中国戏曲研究院党员全体大会决议通过梅兰芳加入中国共产党;7月1日,举行入党宣誓仪式。
这一年,也是新中国成立十周年,梅兰芳新排了他1949年后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新戏《穆桂英挂帅》。该戏成为梅兰芳晚年一部代表作,在入党宣誓仪式上,梅兰芳也讲到该戏的成功,“如果没有党的领导和编导、剧团同仁以及文艺界朋友们的大力帮助,我想把这个戏搞好是不可能的。”
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梅兰芳最后之十余年,真正从文化和理论两个层面明确了“梅兰芳”的意义,他大江南北、城市乡村、厂矿部队不遗余力地去演出,是一种认识了艺术真谛和自我价值的回馈与报答,所以他每到一地所迸发的民众“狂欢”和热情,是艺术与观众最本原的交流、融汇。
为什么是上海?
■ 周群华(上海市历史博物馆党总支书记、馆长)
1913年11月,19岁的梅兰芳首次来沪演出,一炮打响,至2023年恰是110周年。基于梅兰芳的艺术影响力和其自身的人格魅力,尤其是促成梅兰芳成功的巨大城市背景——上海,我们觉得很有必要举办一场从上海城市切入的传统曲艺展览。于是,2023年底,上海市历史博物馆(上海革命历史博物馆)从“上海”和“梅兰芳”两个关键词入手,推出了“梅绽东方——梅兰芳在上海”特展。
为什么是上海?上海这座城市的精神品格与文化魅力是如何滋养梅兰芳的艺术人生?上海这座城市的宽阔胸怀与海纳百川的气度,是如何为梅兰芳创新京剧艺术提供一片沃土?上海这座城市又如何吸引各方文化名人与艺术大家汇聚黄浦江畔,融古求新、追求更新更好更美的高度?上海的魅力在哪里?对于千千万万来这座城市求职、工作、生活和发展的人而言,她的吸引力和魔力,到底在哪里?“梅绽东方——梅兰芳在上海”特展,帮助我们从历史的视野来揭开谜底。
一代京剧大师梅兰芳先生,其盛名、其品格、其情怀,恰与上海城市高度契合。传统京剧在上海得到不断丰富,这种时代、文化与精神品格在梅兰芳的京剧表演艺术中凸显。梅兰芳来到上海后,看到新式的技术、舞台和灯光,他到各个戏馆去观摩,去新式剧场“新舞台”观看时事新戏,也观看春柳社演出的话剧。那些灵活、新颖的舞台装置、灯光效果和表演技巧等令他倍感新鲜。城市蓬勃的商业气息与多元包容的海派文化,带给他无限的创意,更提供他借鉴、学习的案例。在与申城相伴的几十年里,梅兰芳带领戏曲艺术走出国门、蓄须明志、迎接解放并焕发新生,都与上海这座伟大城市呼吸相连、相互映射。可以说,上海成就了梅兰芳,上海成就了传统京剧的创新,上海也打开了梅兰芳新的人生世界,也开辟了他艺术求索之路的新天地。
梅兰芳是6000年上海历史中的一个缩影,是这座城市中一个有情有爱有节的上海人。6000年前,来自苏南浙北最早的一批上海人,在东海之滨的上海,耕种孕育,披荆斩棘,马家浜文化时期留下了上海居民最早的历史痕迹;随后上海出现的崧泽文化、良渚文化,成为早期国家形态与社会结构的重要节点;此后,中国南北文明与人群在广富林文化与马桥文化中传承、交融、碰撞;从青龙镇到松江府,从董其昌到徐光启;从云间溢彩到沪滨扬帆、融入世界;从一群年轻人在这里创建中国共产党,到今天伟大的新时代,上海因其“海纳百川、追求卓越、开明睿智、大气谦和”的城市精神,不断开创着国际文化大都市建设新局面。
上海,可以带给我们6000年历史的文化自信;上海,可以传承我们6000年南北东西文化的滋养;上海,6000年孕育的强大城市精神品格散发着强大吸引力与无穷魅力,让“近者悦、远者来”,为美好生活、精彩人生、心中梦想而奋斗努力。开放、创新、包容的特质,吸引了包括梅兰芳在内的许多人来到这片沃土,在此激荡、碰撞、融合、创新,成为上海新的一分子,成为让我们一同骄傲的东方之子。
梅兰芳曾在上海,还有无数个“梅兰芳”正在上海,并继续创造着新的奇迹。欢迎来上海市历史博物馆(上海革命历史博物馆)欣赏“梅绽东方——梅兰芳在上海”特展,解读这座伟大城市的基因密码。
梅兰芳与上海结缘,意义非凡
■ 周锡山(上海艺术研究中心研究员)
梅兰芳与上海的结缘和定居上海,对于他个人和20世纪中国的戏曲事业,都具有重大的意义。
梅兰芳在上海,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他在北京时期,自1913年第一次来沪演出至1932年,20年中,共来沪演出10次。第二阶段,1932年—1951年,定居上海时期,除了1938年年初至1942年夏搬去香港居住4年半,在沪居住岁月实足是15年,共在上海演出9次。第三阶段,他回北京时期,1951年—1961年10年间,共来上海演出3次,最后一次来沪演出是1956年9至10月。
梅兰芳之子梅葆玖生前曾指出:“上海这座城市,承载了中国近代以来风云变幻的历史,是一个经济、文化中心,同时也是一个京剧重镇,特别对于我父亲梅兰芳的艺术生活,以及梅派艺术的发展,都有着极重大的意义。1913年,父亲首次登上申城的舞台,用他自己的话说,是‘演艺生涯发展方面的一个重要关键’。”
梅兰芳1913年第一次来沪演出的头一站是在张园举办的堂会。梅兰芳以二牌旦角的身份为头牌须生王凤卿配戏,演出《武家坡》,赢得与会的上海新闻界、金融界、文艺界名流的一致叫好。10月31日起,在四马路(福州路)大新路(湖北路)口丹桂第一台(后为青莲阁)演出。这是当年首屈一指、令人瞩目的新式剧院。王凤卿和梅兰芳演出了《彩楼配》《玉堂春》《女起解》《雁门关》《御碑亭》《宇宙锋》《虹霓关》等戏。梅兰芳回忆:“外面的舆论,都说这次新来的角色,能唱能做、有扮相、有嗓子,没有挑剔。”
11月16日,王凤卿提携梅兰芳第一次贴演扎靠戏《穆柯寨》,也是他第一次唱大轴戏,效果甚佳,大受欢迎。因而又动意排演头本《虹霓关》,与二本《虹霓关》连演。梅兰芳在头本中饰东方氏,二本饰丫环。这种一人两角的演法,非常新颖,为日后诸多旦角演员所效仿,从此开创了京剧舞台上“一赶二”“一赶三”演法的先例。
一个月后,原本演出合同期满,但在丹桂第一台经理许少卿的盛邀下,又继续演出半个月。梅兰芳为期45天的第一次赴沪演出使得他身价倍增,载誉返京遽然成为头牌旦角演员。1914年秋冬之交,梅兰芳第二次来上海,唱了34天的戏。此后,又连续到沪演出,获得非常大的成功。
梅兰芳与申城的关系,首先是梅兰芳得到上海不可或缺的最巨大的帮助,意义非凡:青年梅兰芳在上海演出的成功,确立了他的一流京剧艺术家的地位,也改变了京剧演出的格局,京剧从老生为头牌,逐渐转向青衣为头牌。梅兰芳在上海接受新的艺术观念、思路、思想后,扩展和发展了他的京剧艺术表现力和创造力,比如在剧本创作、灯光、化妆、服装设计、伴奏音乐等方面有很大的改进,同时适应观众的“听戏”转化为“看戏”,增加了演和舞的分量。
梅兰芳赴美演出、赴苏演出,都是从上海出发,乘船前往,回到上海。上海为梅兰芳赴美演出提供了三分之二的经费,举办了3次欢送会、2次欢迎会。梅兰芳赴苏演出,上海为其举办了1次欢送会、3次欢迎会。当时,只有在上海,才能组织起这样大规模的高规格的多次迎送会。
1932年冬天,日寇侵略华北的气势嚣张,梅兰芳携家人迁居上海,先暂住在上海沧州饭店,一年之后,租下马斯南路121号(今思南路78号)整栋带花园的房子。梅兰芳定居上海时期的经历非常丰富:自1933年在上海天蟾舞台上演了创编新戏《抗金兵》《生死恨》。梅派京剧艺术最重要的传承人、梅兰芳的第九个孩子梅葆玖1934年3月29日在上海出生,并在此完成梅派艺术的传承工作。1936年,梅兰芳在上海接待访华的卓别林,还请卓别林去看了京剧《火烧红莲寺》和马连良的戏。自1941年太平洋战争爆发、日寇占领香港起,梅兰芳蓄须明志,息影舞台。1945年11月,梅兰芳借助昆曲在抗战胜利后于上海复出。1948年,梅兰芳在上海拍摄第一部戏曲电影——彩色片《生死恨》。
梅兰芳在沪结识了美术界的吴昌硕,昆曲界的俞粟庐、徐凌云和俞振飞。因为海派绘画巨擘吴昌硕赠送的一幅梅花图,梅兰芳从此对绘画萌发了极大兴趣,开始学画,一度以作画谋生。在上海昆曲艺术家俞振飞的帮助下,梅兰芳在昆曲领域也成为顶级的艺术家,是“唱念做打俱佳、文武昆乱不挡”的全才;他与俞振飞合作演出的昆曲及其拍摄的电影《断桥》《游园惊梦》等,是20世纪中国戏曲史上标志性的重大艺术成果。
梅兰芳在上海,对京剧和戏曲艺术、对上海和中国文化也有着重要意义。梅兰芳在上海的演出和他的上海弟子,对申城文化艺术的发展和繁荣作出了重大贡献。梅兰芳是京剧艺术家中弟子最多的宗师之一,有105个弟子。上海的梅派演员有著名的京剧艺术家言慧珠、李玉茹、李丽芳、童芷苓等。上海梅派弟子有李炳淑、张南云、夏慧华、陆义萍,和史依弘、郭睿玥、李国静、高红梅、田慧等。
一代戏曲大师与这座城市互为影响的多重关系,值得不断研究。
作者:熊月之、刘祯、周锡山、周群华
文:熊月之、刘祯、周锡山、周群华 图:上海市历史博物馆 编辑:许旸 责任编辑:李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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