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论·研究] 雪域精灵与世界的相遇——记人民的艺术家林跃

与大地相遇

　　青藏高原在地理上是一个奇迹般的存在。藏獒，是由青藏高原的地理和奇特的人居环境所共同创造出来的一个奇迹。

　　这种威猛的动物在面对所有敌手的时候，拥有足够的强悍，同时，又对自己的主人保持绝对的忠诚。在世界最高海拔的草原上，它们捍卫着游牧人孤帆一样的居所，主人的安全和牛群羊群的安全。在草原上旅行的时候，我听见过这种猛犬的咆哮声在星空下达于数里之外。渐渐地，它们走进了全人类的视野，被不同的镜头拍摄，在一些畅销书中成为主角。再后来，它们又成为画家笔下倾心描摹的神灵般的动物。

　　其中最专注与杰出的描摹者，是和我同居一城的林跃先生。

　　我想林跃一定在某个星月之夜听到了藏獒在辽远星空下的咆哮。那是一种神秘的召唤。这声召唤彻底改变了一个画家的题材。从此，在他的画笔下，便只有这种充满人性，同时也闪现着自然神性的威猛动物。从此，一个画家，开始用他的笔触，用他的油彩，用他的执着，渐渐接近这种奇迹般的高原生灵。

　　不止一次，我在林跃的画室中，仔细观察那些雄踞于画框中的动物。看到这动物身后的高原奇景，更看到那一双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复杂的情感。当我接触到这一双双眼睛时，有时感到自己读到了自然之神的尊严与自在；有时，更读到人一样复杂的情感：坦然的忠诚、高傲的愤怒、深情的温顺……但这一切，都只与高贵相干，而与卑琐无缘。当这样的英雄主义般情感得到淋漓尽致的表现时，我想，我们其实已经从动物的世界进入了人的情感——画家的情感，和阅读画家情感的观者的情感，这时，我们受到的都是高贵情愫的感染。在当今这样庸常的世界，我想，没有人会拒绝接近和接受这样的情感薰染。

与世界的相遇

　　我们知道往往是那种渴望自由，具有英雄情结的人，才能打破缠裹生命的硬壳，不断摆脱各种困扰，将自己的命运和大地的命运连接在一起，由单纯的生命经历走向传奇色彩。中国艺术家林跃就是这样一位具有传奇色彩的人物。

　　在林跃的生命和艺术经历中曾遭遇过艺术的彷徨期，生意的落败，以及被人追讨债务的困惑。然而生命的韧性，每次都使他在转换方向的当口，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特别是在他与藏獒相遇之后，他就一直跟踪描绘这种动物，从藏獒坚忍、忠诚、凛然不屈的品质中他找到了他所倾慕的、能够容纳他的精神天生的东西——英雄气质。同时他也从藏獒身上懂得了人对大地的依恋、对万物的仰赖和世间真爱。

　　到目前为止，林跃已经创作了一百多幅表现藏獒生命情态的油画。林跃画藏獒，不是简单的动物肖像画，也不是将藏獒隐喻为人的象征性表达，而是鲜明地表达藏獒本身，直接地契人到一个永恒的艺术母题—大地、生命。

　　林跃的创作以油画的色彩方式和藏地文化的相遇；其实也就是西方的文明方式和东方最独特文明现象的相遇；同时也是人的天然自由情感与精神家园的相遇。林跃认为藏獒是它出生地和养育地送给他的珍贵礼物，更是祖国大地不可估量的永恒赠予。也正是他的油画鲜明的民族性，促成了它的国际性。

2013年6月13日星期四

阿来，中国作家协会副主席，四川省作协主席，当代著名作家，作品《尘埃落定》获第五届茅盾文学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