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帝在那迦把水变成了酒。——题记
一
上海。虹桥国际机场餐厅。 几个服务员小姐正忙碌着把餐桌拼在一起。整整二十五张。 在一旁用餐的老外还没弄清是怎么回事,一个满脸稚气的大孩子已经爬上了拼起来的大餐桌,用手捋平桌上的宣纸,然后提一支硕大的笔在勾勒草图。老外按捺不住了,忘记了手中捏着的刀和叉,纷纷围到这张特大的餐桌边。 灵感的流云支配着餐桌上的他手中那支硕大的笔,开始在宣纸上运行。 层峦叠嶂,神奇缥缈,巍峨险峻,郁郁葱葱,云蒸霞蔚,一丘一壑,变化万千,风光满目。 等到《听瀑图》画就,看着那瀑布仿佛真的从崖上垂下,老外皆愕然了。 一位来自埃及的老外有些激动:太美了,太美了,完全可以和我们古埃及墓宏中的壁画比美。请问,你今年几岁?求教于哪个美术学校? 那位大孩子有些拘谨:我,20岁,没上过专门的美术学校。 一位来自水城的意大利老外感慨万分:你的画就像我们罗马和庞贝的壁画,能打动人。你叫什么名字?在哪个艺术院校任职? 我叫陆春涛,在崇明岛上的一家包装厂工作。 老外们似乎不太满意陆春涛的回答,似乎远可以和他们国家那些古老壁画比美的《听瀑图》竟出自一个仅20岁,又未受过专门训练的工厂工人之手,心里多少有点失重。
二
1980年,在县城工作的父母把春涛从祖父母的怀抱里接走。春涛自己也感觉到长大了。县重点——崇明中学,破格吸收他为正式学生。 这一年,崇明县举办中小学美术作品展览,陆春涛送去了五张,结果全都得了一等奖,尽管这时陆春涛连画国画的宣纸还没看见过,水墨画竟用炭精条涂出深浅和墨团团。 在一次美术教师培训班上,陆春涛认识了前来授课的油画家柴祖舜先生。柴先生慧眼识才,把陆春涛介绍给了著名书画家黄若舟老先生。黄老先生考虑到春涛家住崇明,到市区光乘船就得花两个多小时,且船每天只有两班,交通十分不便,虽愿意给春涛以教诲,但不能收他为学生了。 陆春涛人虽小,心里十分明了,这是个天赐的良机,千万千万不能失去,只要能得到黄若舟先生的教诲,算不算学生是次要的。于是,在来回于南门和上海的双体客轮上,每个星期六总能见到陆春涛弱小的身影,腋下总夹着一大卷准备等待黄老先生指点的画。 黄老先生被陆春涛的诚意感动、折服,破例正式收陆春涛为自己的学生。 陆春涛像是在黑夜中上天都峰,摸到了小径和铁索。开始了正规的花卉草虫的基本功训练。
三
1984年7月,陆春涛得知上海外国语学院为适应改革开放,新设美术班招生,他兴奋地去报了名,他的基础证实了他尝试的可行。他被录取了。 陆春涛进了外国语学院的美术班后,眼界一下子开阔了。系统的理论、众多的资料、名师的指导,使陆春涛一下子进入了一个新的境界。他开始对自己以前的画作重新的审判,对自己以前走过的道路作重新的审视。陆春涛对自己以前的画开始不满意了,他不满足仅仅画得像了。因为只满足于形似到乱真,拘泥于无足道的细节表现的画家,将永远不能成为大师。 在老师的指导下,陆春涛有了升腾,他感到了蝉蜕的快感。内心世界开始骚动,开始重新在茫茫的天际里寻找自己。他领悟到,真正的艺术家总是冒着危险推倒一切既存的偏见,去表现他们自己所想到的东西。陆春涛的画风明显地开始转变了。传统把钥匙交给了他,他靠了这把钥匙躲开陈旧的因袭。同时,他又尊重传统,把传统所包含的永远富有生命力的东西区别出来——对“自然”的爱好和真挚。 陆春涛开始追求意境,追求思想,追求哲学的分解,追求深沉的意识。 他的笔墨开始更为凝重,但又不失潇洒飞扬、倏忽多变,荡溢着一股灵气。格调清新、隽永,挟着一股青春气息的波浪,在画坛上喧唱。 大概由于这样富有意义的探求与大胆使用所能涉及的形式手段,陆春涛的画呈现的不再仅仅是纯粹的愉悦我们眼睛的美,而是在这一片和谐的背后,隐隐地向我们袭来一阵阵生命力的冲击。 陆春涛从迷惘、困惑中解脱了出来,他把整个身心铸入了他真正寻找到的绘画事业。在外国语学院学习的两年时间里,他放弃了一切节假日,拼命汲取,遨游在艺术的海洋中。在外语学院的第一个暑假,老师给了他四十幅临摹作品,他竟冒着酷暑完成了一百多幅……
四
上帝在那迦能把水变成酒,那就暗示着我们,人类的精神是可以升华的。 外国语学院两年时间匆匆结束了。陆春涛带着钱行健等诸位老师的期望回到了崇明岛。陆春涛多么想把自己这两年心灵的历程和生命的轨迹作一汇报呀!县委、县政府十分支持和理解陆春涛,便支持他和另一位青年画家联袂举办画展。当父老乡亲们看着陆春涛的画时,不免有些愕然——他成熟了。 1983年,陆春涛的第一幅处女作发表在《上海农垦报》上,此后,一发而不可收拾。迄今已在《解放日报》、《文汇报》等几十家报纸杂志上发表了近四十幅作品。 陆春涛的画渐渐地在行家那里得到首肯了。他的画更朦胧,更含诗意了。 1988年10月,陆春涛斗胆携着画卷,闯荡到北京开个人画展。 在北京中国艺术家画廊门前,陆春涛站在巨大的黑底红字“陆春涛国画展”的广告牌前,忐忑不安地迎接着美术界的老前辈,接受他们的评判和检阅。 在一幅幅画前,陆春涛在叙述作画时的感觉:色彩是最富有感情的,我要表现人灵魂深处的缠绵的思想,就要寻找和这思想相应的感情色彩。首先是纯朴,其次是富有时代感……
孙仲哲--《东方城乡报》副刊部主任--原文刊于《时代》1988年第11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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