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论·研究] 赏析吕吉人的工笔重彩画

老墙的故事工笔重彩画（吕吉人 作）

新工笔画名家、旅美画家吕吉人先生的近作展“重彩江南———吕吉人　新工笔画”18日起在上海画廊展出，展出的55幅作品多为描画江南水乡的工笔画，这里刊登的邵大箴先生评论　《至大　至新　至精微》一文，比较全面地介绍分析了吕吉人工笔重彩画的艺术特点。

中国画发展到今天，工笔重彩和水墨所面临的问题，应该说是相似的，那就是如何在面向现实的基础上深入发掘传统、合理吸收外来营养，做新的创造。数千年的民族文化积累所形成的遗产以及长期以来铸成的表现程式，为中国画的创新提供了丰富的资源，而同时也有可能成为中国画创新的阻力。同样，外来艺术的观念和技巧，可以拿来为我所用，为中国画的创新服务，但如果不以我为主或采用不当，也有可能把中国画引入歧途。这说明中国画的创新道路广阔而不平坦，在这种情况下，每一位艺术家只有靠自己的见识和修养，机智地选择适合自己发展的道路，为中国画的振兴做出自己的贡献。

吕吉人君青少年时期曾师从对传统国画有很深造诣、创造成就卓著的贺天健先生，打下了良好的国画功底，后又在上海艺术专科学校接受全面的美术教育，应该说他兼有中西绘画的造型基础。当他1981年赴美国入纽约艺术学生联盟接受西方现代绘画训练时，经过不长时间的徘徊期，便逐渐对当代艺术的走向有了自己的看法，并开始探索自己的道路。他坚定地选择继续在中国画这块园地里辛勤耕耘，立志在用毛笔、宣纸作画、在传统工笔重彩的基础上，吸收西画的造型和色彩，走出一条新路来。他之所以选择这条中西融合的道路，是因为他对传统国画和西洋绘画都有很深的了解，他认为中西绘画虽属于不同体系，但在审美理念和表现技法上有不少相通之处，不是不可以互相取长补短来丰富自己的表现语言和拓展自身的表现力的。当然，把西画的一些观念和技巧融入中国画中，是为了增加中国画的“高度”(潘天寿语)，而不是相反。要做到这一点，必须如贺天健先生在他赴纽约前嘱咐他的那样，要“心中有源”。源者，传统与生活是也。

就对传统的认识而言，吕吉人的视野是开阔的，不局限于文人画。诚然，他对文人画的艺术成就也非常敬佩。但他同时看到文人画之前的中国绘画的优秀传统，认为那也是值得我们继承和发扬的。他尊重水墨所体现的一种文化精神，赞赏其独一无二的笔墨技巧，可是他也清楚地看到，在现代社会文化环境中，中国画的复兴和繁荣，除了水墨之外，工笔重彩也大有可为。线和色彩是绘画语言的基本要素，传统的工笔重彩区别于写意水墨的，一是精致实写的形，二是浓重的色彩。工笔重彩的创新离不开在形与色上做新的探索。在纽约西方现代艺术环境和氛围中生活的吕吉人，清楚地看到现代艺术的长处和它的局限性。其长处在于它对各种形式、风格和手法的宽容，其局限在于它本身追求的片面与狭隘。作为艺术家，他从这正反两个方面获得启发。他充分利用美国艺术环境的宽松，着力把自己经营的传统工笔重彩打进西方画坛。经过十多年的艰苦努力，他取得了成功。

程十发先生生前看了吕吉人的画之后说：“吕吉人的画，贵在有一双中国人的眼睛。”是的，因为他有一颗中国人的心，所以他始终用一双中国人的眼睛看世界。当然，要补充一点的是，他是受过传统教育和有现代思维的中国人，是既要傍依传统又力图突破传统的中国艺术家。

吕吉人懂得，中国画(不论是水墨还是工笔重彩)都属于写意体系，都讲究意境创造。他以为，那种认为只有写意的文人画才讲究意境，纯属误解。吕吉人的工笔重彩发扬既工又写的传统，面对客观物象他描绘工整、精细，但不丢掉中国画的书写性。或者更准确地说，他把书写性有机地融合在真实的描绘中。他不以真实描绘为目的，他以此为手段来传达的是他内心的感情。事实上，世界艺术史上始终有两种表达方法：真实的呈现和虚幻的表现。就表达方法来说，它们没有高低优劣之分，只要具有精神内涵便是佳作。

吕吉人用中国人的审美眼光，用特有的艺术手段画纽约的街景，画威尼斯的风光，他的作品征服了同行，征服了观众，在美国画坛立足了脚跟。但他最心仪神往的是哺育他的祖国大地，他熟悉的山山水水，有传统文化沉淀的建筑和民俗风情，还有正在发生巨大变革的城市和乡村。他描写中国城乡景色的作品，更受人们的赞赏。“抒情”，是吕吉人作品的鲜明特色。工笔重彩因为质材和表现手段繁复的原因，最容易画得拘谨、冷漠和缺少激情。吕吉人作画的原则是不动情决不动笔。诚然，他是用感情画异国他乡的景色的，但他笔下苏州、湖南凤凰和上海城乡景色，带有他心中更为浓厚的情意。这情意表现在他的取材、取景上，他总是选取看似平常但含有诗意的场景，画面上有时是纯粹的自然景色，有时有人在活动，处处洋溢着质朴、真诚的人情味。他用细腻的、充满感情的笔触刻画一草一木，刻画每个细节，他又时时注意把握画面的整体，控制大的格局；他大胆地用油画的色彩和光来加强语言的表现力，他又审慎地将这些因素与遒劲有力和有神韵的笔线交融，并注意保持画面的品位和格调。我以为，吕吉人的画给人的感觉是“大”、“新”和“精微”。大，不只是说画的尺幅，而是指他画面的境界宏大开阔；新，是指他用新的角度、新的眼光、新的方法和质材画出了有新意的画；精微，是指他的观察和表现的深入和细致。(作者为著名美术理论家、中央美术学院教授 邵大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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