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元春是荣府贾政之女,在前八十回,元春虽然仅仅出现一次,却因其特殊身份,使其生死荣辱成为《红楼梦》一大关键。
在第十六回,入宫多年的贾元春突然才选凤藻宫,加封贤德妃,使原本是开国功臣、京都八公之二的贾家又添了一层皇亲国戚,真乃“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而这位贾家在朝廷最大的靠山,其盛衰沉浮将直接牵动整个贾府,为此,贾府由一个钟鸣鼎食之家到最后“落得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必先经历贾元春之势败。
关于贾元春的命运结局,在第五回,作者便用一首红楼梦《恨无常》曲作出了暗示,该曲写道:
喜荣华正好,恨无常又到。眼睁睁,把万事全抛;荡悠悠,把芳魂消耗。望家乡,路远山高。故向爹娘梦里相寻告:儿命已入黄泉,天伦呵,须要退步抽身早。
在这首曲子中,我们可以获悉一个信息,那就是贾元春临死之前,其芳魂向家人托梦,告知自己“命已入黄泉”并劝其“退步抽身”,可知贾元春死前,贾家未败,故还有机会“退步抽身”。而元春如此相劝,必定是家里那些“天伦”斑斑劣迹已暴露,只是还未被抄家。
那么问题就来了,在元妃省亲时,曾叮咛贾母、王夫人:“如今天恩浩荡,一月许进宫省视一次,见面尽是有的”。既是如此,贾元春为何不早早告知家人要“退步抽身”,而是临死前才想到要托梦相告呢?只有一个缘故,那就是贾元春被监禁了,而贾家亦失去了每月一次进宫探视的资格。一心被贾家牵系,却不能得见家人,隔着一层宫墙如隔着万水千山。直至最后被处死,又是阴阳相隔,这正是所谓的“路远山高”。
那么,元春为何会失势?以致到了被封禁的地步?其实文中早给出答案,细按之,有三个。
首先,受累于家中“杨国忠”们
在第三十回,贾宝玉将薛宝钗比作杨贵妃,惹薛宝钗大怒,反讥道:“我倒向杨贵妃,就是没有一个好哥哥、好兄弟作杨国忠的”。看似毫无道理,但细想一下,这完全是作者借宝钗之口斥责元春娘家的这些“杨国忠”们。众所周知,杨贵妃之所以会死,皆因其兄弟杨国忠为非作歹、扬武扬威以致祸及杨贵妃。那么贾家都有哪些“杨国忠”呢?
可以直接肯定的是贾赦,这在元妃省亲点戏时文中就有暗示。在元妃点的《豪宴》中,脂批:“《一捧雪》伏贾家之败。”。
这一捧雪讲述的是明嘉靖年间,儒生莫怀古因玉杯“一捧雪”遭到严嵩之子严世藩陷害,乃至家破人亡,后来冤情得以昭雪的故事。此事与贾赦强抢石呆子扇子一事如出一辙,石呆子后来被害得坑家败业,根据《一捧雪》的结局,贾赦后来致“枷锁扛”,必根源在此。
再有贾琏、贾珍等人,贾琏于国丧家丧停妻再娶还是小事,其几次往“平安洲”求平安影影透出不祥气息。而贾珍越到后面越和贾雨村走得近,但在第七十二回时,贾雨村已经“降了”,贾琏更称:“他那官也未必保得长,将来有事,只怕未必不连累咱们”。贾琏之语,乃不祥之谶也。
而王熙凤亦是其中一员,贪赃枉法、包揽词讼、谋害人命等等,都在给元春的毁灭之路添油加火。正是贾府干的种种劣迹,让人有扳倒元春的机会。这个人是谁呢?
其次,宫斗失败
元春被打入冷宫,是因本家连累,而本家劣迹缘何暴露人前,皆因敌手告发之。这个敌手正是另一位妃子。
宫斗,是大多数女子跟了皇帝后都会经历的戏码,元春亦不例外。何以见得?在第七十二回,作者用王熙凤一个梦做出了暗示。
在办完贾母生日后,荣府的资金已经”腾挪“不开了,王熙凤在和旺儿媳妇倒苦水时,顺势提到了昨晚做的一个梦:
“昨晚上忽然作了一个梦,说来也可笑,梦见一个人,虽然面善,却又不知名姓,找我。问他作什么,他说娘娘打发他来要一百匹锦。我问他是那一位娘娘,他说的又不是咱们家的娘娘。我就不肯给他,他就上来夺。正夺着,就醒了。”
在这个梦里,锦向来象征荣华富贵,而一百匹锦,意味着贾家一百年的荣华富贵,但是这百年富贵,却被另一个娘娘夺走,可见贾家的富贵,终结于另一个娘娘之手。而元春是贾府最大的靠山,是贾府荣华富贵的保障,贾府荣华富贵被夺,说明元春失势于另一个娘娘。这意味着元春宫斗失败了。
那么元春为何会被卷入宫斗?对方又是什么来头?或许在元春身边的丫头抱琴名中,能找到答案。
再次,二王之争
略谙《红楼梦》的人都知道,里面人物取名皆有讲究,如贾家四春谐音“原应叹息”,而其各自的丫头,更各有深意。除了暗示四春各擅“琴棋书画”,单从谐音来看,抱琴通“暴寝”,司棋通“司棋”,侍书通“势输”,入画通“入化”,隐隐看出其主命运结局。而元春的丫头抱琴,除了暗示其梦中被杀,还暗示元春所处危险境地。
且看“琴”字,一个今上坐着两个王。意味着元春被卷入二王之争。那么文中曾出现过的五个王爷,有哪两个会有斗争的可能?熟读文本的朋友应该想到,在第三十三回,忠顺王府长史进贾府问拿蒋玉菡,其对贾政傲慢无礼,趾高气昂,而贾政唯唯诺诺,诚惶诚恐,可知两家关系是紧张的。而这蒋玉菡始初是忠顺王府身边的人,后又与北静王相厚,局势很明白了,北静王和贾府一派,与忠顺王是敌对关系。
如此,元春为何被卷入宫斗,我们似乎就能找到答案了,那就是另一个妃子,正是忠顺王势力一派,正如元春是北静王势力一派一样,二王宫外相争,妃子之间原就有竞争关系,兼局势所迫,相争于宫闱之中,就不足为怪了。
说到底,本家如此,元春在封妃那一刻,就注定了悲剧收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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