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理论上来说,那种把东方与西方的文化作大的划分的说法是颇令人怀疑的:比如说东方艺术是意象的,西方艺术是具象的;东方艺术是精神性的,西方艺术是物质性的;或者,像某些危言耸听论者所说的:超越东西文化对峙的现状,超越物质与精神二元的局限,以寻求一条独特的艺术之路,等等。然而,这并不妨碍艺术家们从实践的角度去创造一种现实的风格,以区别于大到国家小到地域和个人的不同的造型特征。这就像表现主义理论那样,尽管无法自圆其说,但作为一种艺术风格却在艺术史上占有显著的地位。这件事充分说明一个简单的道理,理论与艺术所面对的是完全不同的两个对象,艺术家有天然的权利去按照他们的愿望工作。
当我在若干年前看到鸥洋老师极富创造性的“写意”油画时,我的内心还是被打动了。这个打动倒不是因为鸥洋老师的风格。恰恰相反,当年鸥洋老师拿出她的新风格的绘画时,坦率说,认可的人是不多的,批评的人反倒比比皆是。许多人无法接受她的那些多少有些像水墨画的图式,那些几乎舍弃了油画的块面造型、外光效果和质地描绘等特征的新面貌。打动我的是鸥洋老师的胆量。她敢于丢弃她的所长,她几十年来所熟悉的画法,毅然走进一个陌生的地方,几乎重新开始似地开始她的创造途程。没有胆识,没有痛切的体悟,没有新的认识,鸥洋老师的举动是不可思议的,而这,正是鸥洋老师的可贵之处。
说来也有意思,表面上看,促成鸥洋老师这一变动的是她参加了赵无极在浙江美院(今天的中国美院)办的油研班,听到了赵无极痛贬那种单一没有个性的写实画法之后。然而,以我对鸥洋老师的了解,她之所以走到这一步却是有其内在的必然性的。如果鸥洋老师回来以后所画的画不过是另一个“赵无极”的话,那可能就是一个名符其实的悲剧了。然而,事实证明,参加“赵班”只是一个契机,一个促成鸥洋老师重新思考艺术问题的转折点。现在看来,这个思考有两个方向,一个是认真思考油画的东方风格问题,另一个则是思考自己的个性如何张扬的问题。再往下思考的话,这两个问题又会重合成一个问题,即如何把自己的个性溶入到油画当中,去画一种属于自己的油画,而不是“公众”的油画,或被某种概念框住的油画。在这里,鸥洋老师所追求的“东方之路”,其实也是她自己的“个人之路”。
一旦认识达到了这一点,鸥洋老师的艺术之途就有了与以往不同的方向,她关注的对象现在是自己的内心,是从自己的角度去体认属于中国的视觉经验。在她的眼中,传统水墨画的样式悄然离开了水墨的狭窄范围,而其中的那种洒脱、飘逸和写意方式脱颖而出;同时,油画的那种油性特点也猛然突显出来,结合画布纹理的质感效果顿时也成为了一种语言系统,放在了创造性的工作当中。风格不再是一种人为的标签,而是发自本性的结果。由是,鸥洋老师一发而不可收地走进了她的“东方之路”,在她的油画当中寻求写意。也由是,鸥洋老师走了十余年,并且不悔当初地准备继续再走十年,二十年乃至更长的时间。
我想,由这样一种状态所产生的追求,是一定会有丰厚的收获的。现在鸥洋老师也已经有了初步的收获了,眼下的画册就是一个明证,又有谁能怀疑那属于未来的收获呢?!鸥洋老师不怀疑,作为曾是她的学生的我也不会怀疑。
1998年于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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