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识浩义,是在他的马群中(他的马的专题画展上人他的马,给我的总体印象是纵笔挥洒、遗形取神、着眼于大处要处,颇类九方皋相马,于贸牡骊黄之外。
最近承蒙他捎给一本画册,纵情品味,悠然神,治。其中《同行》一幅,尤为意趣盎然。此画甚简,只是两马,确切地说,是一俯一仰的两马头和两马屁股,这两个马屁股,轮廓一圆一方,加之粗护的寥寥数笔,却生发出颠簸之感,似乎响起赋踏蹄声。为了证实我的感觉,我捂上画题给老伴看,她说是正在小跑着的马。这应了周瑜对诸葛亮的话:所见相同。
引起我的兴趣的,并非仅如上面所说的那些。因为画家作画,总要把握描绘对象的关要之处,不如此不足以画出静中之动,不足以状物之形与神,不能调动人的“通感”发人想像。问题是所唤起之想像的内涵的深度与广度。这就关系到画者的胸襟与立意, 关系到画的境界。
这幅画的耐人寻味处,是两马奔趋的方向,它直冲纵深处,是离人而去。其味就在这个“离去”上,由于“离去”二字示以给人的,是逐渐远去,是空间的延伸,从而使观者在有限的画幅空间中感到了无限,而兴浩茫广远之思:“绵素漠漠开风沙”。
白壁微疵,另一幅《孤帆》似却颇有商榷之处/‘孤”字,一般地讲,为孤单孤独之意。因然“孤”为了然一身,指一人或一物,然而,“一”仅是数字概念,“孤”则含有主观情绪色彩。“孤”当然是“一”,但“一”并司是“孤”。
绘画与语言,有同处也有异处,并非语言的诗皆可充分入画,或者说不能皆可入画。即如“孤帆”,它之所以有着情绪色彩,是由于人的孤寂心情所致,是孤寂者的眼中物,而非实际中的实在物。也就是说“孤帆”是客观物与主观情的结合体。比如,李白眼中的“孤帆”,是由于和孟浩然的借别,是“故人西辞黄鹤楼”。对这种“故人西辞”与“孤帆”的表里关系,不受时间空间局限的诗歌语言可连续反复状述,而只能表现静止的某一刹那的绘画则力有未逮。因而,一旦进入画中,只能是一般情况下的实在物的“一帆”,而非特定情况下的孤寂者眼中的“孤帆”了。在这里,语言的抽象性正是其优处,绘画的具象性恰是其细处。
诗与画,各有所能为,一各有所不能为,不能强其所不能为,因为“才非短长,理自难易耳”(刘四语)
原载,《团里》周于1992年第3期
韩羽:中国美术家协会理事河北省美术家协会名誉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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