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写者——老甲”学术研讨会现场
李小可(李可染艺术基金会理事长、北京画院艺委会主任):老甲是我的同事,也是我的兄长,我们在一起几十年了。想到老甲,就会想到他的画;想到他的画,就会想到老甲,两者浑然一体。之所以浑然一体,是因为他的艺术、个性、人格都紧紧地连在一起。老甲非常朴素,有真性。这种真性和他的人生经历有很大关系。他的艺术也是他情感的宣泄。他的写意是与生活的真切感受相联的,不是虚无缥缈的。他的绘画语言是写意的,但表现内容既有宏观世界,又有精微细节,是带有生命和人性的一种深入表现。
另外,就是其作品酣畅的宣泄,有一种酒后的酣畅感觉,带有英雄气概。他的写意,不是重复古人的模式——描写一个亭子、一个瀑布、一棵树,而是表现自己内心世界、表现真挚的天性。他的每张画,几乎都是在生活中体验和感悟出来的,包括了生命、人生、人与自然,都是他个性的表达。
评论家陈传席研讨会发言
陈传席(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副主任,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博士生导师):我以前给老甲写文章,讲笔笔宣泄、讲排山倒海之势、讲雷霆万钧之力。但是这次看画展,觉得我以前忽视了他对艺术形式探索的磨砺。学者的素质和良知,就是要怀疑一切;而艺术家的素质,就是对形式的探索。老甲不仅对马和牛在形式上进行探索,还对山水、对似山非山的宇宙进行探索。这一点,就具有艺术家的特殊素质,了不起。
老甲的绘画特征,是势的宣泄和力的奋发,这是中国目前最需要的一种精神。什么才是画家?绘画者风格的成熟就叫画家。没有风格不叫画家,风格不成熟也不叫画家。老甲有风格,而且有成熟的风格。老甲的画里有他的结构,结构是势的宣泄、是一种奋发向上的大感觉。那种小巧玲珑的画,比较起来就相形见绌。我们要提倡大气势、大力度的绘画;我们民族要奋发图强,更需要这种力量。
林木(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委员,四川大学美术学院院长、教授):老甲的创作,对当今画坛有重要意义,现在提倡写意精神。按照中国的规律来讲,提倡什么就是什么比较弱。那么,肯定是写意弱,所以才倡导。为什么写意会弱?就是因为思路因循守旧。目前,正儿八经的大写意快绝了。画大写意的自以为掌握了中国艺术精髓,但题材又非常陈旧、画法非常陈旧、标准非常陈旧。大写意衰微在所难免。老甲的画,跟常见的大写意完全不一样。老甲研究过中国传统,并试图在笔墨中张扬一种精神。这种精神就是大写意精神;更准确地说,是意向精神、主观造型精神。
老甲不仅对这方面有研究,还在做着这方面的探索。他把中国艺术意向思维精神吃透以后,就显得更加自由。如果说大写意是意象精神的核心,主要在元代以后发展的,是文人画系统的重要精神;那么大写意精神,就是造型概括。老甲的概括,不是传统文人画的简笔画,而是从面上入手的简括性,强调运笔的气势与力量。老甲曾说,线未必有那么神圣。对中国意象造型精神的把握,让老甲对线不线、面不面持一种开放的自由态度;几笔画下来,很多是排刷,是阔笔挥洒。他创造的气势,比线的运笔来得更有力度。另外,老甲作品本身就是一种很强悍的形式。
老甲原来画的也是比较传统的墨法,到了上世纪80年代初,他的思想变得很前卫,已经开始简括。如果一直这么用笔,还是传统的极致画法,那他就绝不会有今天。后来他逐渐把笔和复杂的墨象进行简化,但也没到单纯的程度,水墨变化还有些保留。从结构性讲,老甲由于用了方笔、排刷,因此结构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大写意章法;他更多地使用了西方构成,直截了当,这都形成了强悍力量的表达。由线到面,由传统墨法走向单纯的墨块,又巧妙地加上红、蓝、绿等单纯色块,而不是一般的彩墨;墨就是墨,色就是色,打破了传统的章法。
老甲在目前倡导大写意,实际是在大写意衰微的情况下,给了我们以重要启示。那就是:吃透中国艺术的精神、吃透大写意的精神本质之后,艺术家可以自由地进行创造。老甲的艺术,是非常优秀的典范。
评论家王志纯研讨会发言
王志纯(北京画院艺委会副主任):老甲的视野更宏观,是一种国际视野。但老甲却是一种中国的力量、中国的精神。把老甲个人的艺术探索,个人的情感迸发,个人的雄浑、奔放和大气与时代大潮联系起来,这和当代中国的崛起是有关的。
李向明(河北省美协副主席、油画家):把老甲的作品放在当代水墨的现状里,可以清晰地看到老甲的当代价值。老甲的成就,就在于他是当代水墨发展的一种范式、一种样板、一种方向。
如果说,吸收西方结构主义的水墨作品出现时,我们还觉得有点新鲜,觉得在中国水墨发展上有一定的推进。那么今天在老甲作品面前,我觉得是老甲走向了一种高度、一种成熟。成熟的标志,是老甲在吸收西方表现主义及结构关系的基础上,保留了中国文人的气息。老甲的作品是站在国际大背景下来关照,还具有东方的现代性。这是中国水墨画值得思考和研究的,应该是个核心方向。
我们多年来停留在传统里,一部分人是为了保护传统,不愿意迈出这一步。但是,当我们在维护传统的价值观的同时,实际上已远远落后于整个艺术的发展现状。而将水墨推向实验水墨的一群人,则完全走入了西方结构主义、抽象艺术那么一个境地。这部分就一定是我们值得张扬的一种方向?我想可以打个问号。但是他们在上世纪90年代对中国美术的推进,也的确起着一定投石问路的作用。像吴冠中当年说笔墨等于零,一石激起千层浪。很多中国画家极其反感,很多人批判吴先生这句话。不管是断章取义还是怎么样,现在再看,笔墨有那么重要?重要的意义是什么?原来陈旧的,前辈、古人留下那点财富,如果抱着不放,那么就永远进入不了世界艺术里面。老甲的作品理念,应该具有这样一个重要意义。
中国画由工笔、写意、大写意,再到老甲的“非常大写意”,应该简化为“非常写意”。因为“非常写意”,已超越了大写意。按照中国似与不似的基本理论,应该说老甲确立了一个典范。在这种似与不似、似是而非之间,形成了墨团、墨块这样一种视觉效果。老甲在虚实之间的转换,就像西方表现主义,既有个对象,又超越对象,再回到个人的精神世界。
老甲的艺术,是一种生活方式。这就意味着他的思想、精神世界、生活作为,都转换成笔墨,转换成作品。这个过程,是有成就艺术家的共性。老甲在这样状态下产生的作品,和当下流行的投靠资本、投靠市场、投靠低俗以及礼品化等等现象,是完全格格不入的。《哥德巴赫猜想》里说,一意孤行、形单影只、自言自语、孤苦伶仃,最后都是这样一种状态。有大成就的艺术家,最后都走向孤独。但是这种孤独,是伟岸的孤独。正由于老甲有这样的孤独,才创造了这样的成就。
曾任朴槿惠政府代言人的金杏女士接受采访
洪正吉(韩国衣恋文化财团代表、麦粒美术馆理事长):此前我一直认为老甲的艺术,中国不是很重视。最近,我们在济州岛购买了百万平方米土地,规划了美术馆。我们选中一些艺术家,包括老甲、姜宝林等。我们在上世纪90年代收藏了他们许多作品,筹划在那里建立他们的美术馆。为什么这么做?因为他们都有非凡时代的经历,他们的艺术能够走出来、有特殊的意义。他们经历了“文革”,在那个时代想把自己的艺术表达出来不容易,只能画社会寄予希望的艺术。正因为老甲的特殊经历,他上世纪80年代的作品,才是一种精神力量的宣泄和爆发。
中国水墨画在西方国家,没有一个专门的美术馆。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西方不了解东方精神,特别是中国的精神。中国绘画其实是心里的语言、是心境的表现。西方人没完全了解中国艺术精神。
老甲的艺术,是把西方艺术加以吸收,然后用自己的语言方式表现出来。他不是在画,而是把内心的东西倒空,是在追求一种生命本质,是把生命本质吞噬后再发泄出来。特别令我感动的,是老甲对颜色的探索。如果不是非常了解西方艺术,这种颜色很难探索出来。在老甲的绘画语言里,自由奔放的色彩运用和对生命的探索,应该给予很高评价。我不是专业人士,但是我确信,西方人总有一天会在老甲作品前,致以最高的敬意。
老甲把内心的东西倒空,这很容易吗?我已数不清去他家有多少次,从东三环的武圣庙,再到老甲艺术馆。老甲为创作一幅作品,要经过无数次努力和反复。我也知道在这里面,离不开他的夫人。为什么老甲夫人宋大萍很重要?因为他选择一幅作品以后,其余作品夫人都要剪掉,她用剪刀做了最有力的后盾。我还没有见到如此努力、如此奋斗、如此对艺术这样探索的艺术家。老甲是中国艺术走向世界的一个典范。
原以为大家都不懂他的艺术,我也曾经做过努力。今天看来,这么多理论家和艺术家,给予他这么高的评价,我感到很欣慰。我相信他的艺术,将打开中国艺术的大门,将为中国艺术走向世界做个最好奠基。
朱乐耕(中国艺术研究院艺术创作研究中心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陶艺家):老甲是当代最优秀的中国艺术家,应该很好地宣传。老甲的艺术,在中国当代水墨中非常重要。他的艺术,有中国本土文化精神,有强烈的表现性。老甲关注生活、关注时代,他用心灵去感悟,表现出了一种人格力量。
老甲的笔墨超越了传统,又最大限度地发挥了传统。他继承中国优秀传统,包括笔墨、包括中国画的精神;一方面又要挣脱中国传统束缚,表现自己内心世界、表现有力量的时代。他的作品一改毛笔而用排笔,构图上也选择了西方构成方法,肆意强调视觉冲击力。
现在美术教育课程,特别是素描教学,基本都是按照前苏联的模式。很多造型手法,还大都采用描摹对象的方法。老甲的艺术有强烈的表现性,中国艺术的表现性是把人格力量运用到表现对象里。我觉得,老甲是当代伟大的艺术家。什么是中国梦?就是把中国优秀传统文化,在当代得到很好的延伸和发展。老甲的作品,是时代的制高点。
评论家王鲁湘研讨会发言
王鲁湘(凤凰卫视《文化大观园》主持人,中国国家画院研究员,清华美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朱乐耕在发言中,用了中国批评家不敢用的一个词——伟大,欧洲人敢用这个词。但是欧洲人很少把伟大给予政治家,给政治家的时候很苛刻、很吝啬;他们给艺术家用这个词,比我们大方得多。中国批评家们在评艺术家的时候,反而用得很吝啬。非常感谢朱乐耕用到这样一个词——伟大。
评论家夏硕琦研讨会发言
夏硕琦(中国美协《美术》杂志原副主编、编审):老甲的大写意,满纸风度、气势逼人、气吞山河。中国画写意画的人很多,但是多数大而空。写意写意,不见意便意味索然。但是老甲的写意画可不是信手涂抹,而是在燃烧状态下作画。他的画一个重要特征,不是眼目所见,而是心里的产物。写意写意,我们民族绘画艺术的最大特征,就是写意性。用写意画的理论大师苏东坡的一句话,“观士人画如阅天下马,取其意气所到”。意气是根本,没有意,没有气,便没有写意画;充其量是笔墨套路的重复,没有创造可言。
评论家李一研讨会发言
李一(中国美协理论委员会副主任兼秘书长,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博士生导师,《美术观察》主编):我和老甲相识二十多年,他在我的心中分量很重,因为老甲是有鲜明个性的大画家、是创造出自己风格的大画家。当今所谓画大写意的人非常多,但真正能创造出自己独特风格的画家很少。一说老甲,他绘画的那种形状,马上就在脑海里反映出来。而且他有中国意味,又特别具有当代性;有现代抽象意味,又有当代意向精神。有的人画得老气横秋,老甲的画有朝气。但老甲的画,还有些传统笔墨的根本,这是老甲的可贵。
老甲敢于解构,敢于建构。实际上,他的大写意和传统用笔、用墨的大写意,已拉开距离。包括他用大墨块刷笔、偶然性构成,这些都和古人不一样。他敢于解构传统,更为可贵的是,老甲又敢于建构当代形态。一想起老甲的画,就想起郑板桥那句“领异标新二月花”的诗句。老甲敢于删繁就简,标新立异。他继承了中国删繁就简、标新立异的传统,的确建构了自己的大写意。
究竟老甲写的是什么?就是老甲的写意、写气、写神。更重要的,是写出了语言和特点,是痛快淋漓。想起老甲,我不由想起周韶华。两位都是当今大写意代表性画家,在很多地方有相似之处,也有不同处。如果说在意象和抽象之间、在具象和抽象之间,可能早期老甲在写实方面的功力,比周韶华要厚些。老甲做过专门训练,写实功力相当强,最后才一步步走向大写意。
评论家邓平祥研讨会发言
邓平祥(中国油画学会理事、湖南油画学会名誉主席、美术批评家):老甲的每个阶段我都很关注,比如他画马、画人,又发展到颜色。今天我主要谈两点:
首先,老甲开辟了大写意领域,不同于上世纪几位功成名就的大师,而是开辟了另一条路。这是非常不容易的,是应该肯定的。老甲不同于李可染,又不同于吴冠中,也不同于前面的大师,他是独特的。但是,他已走向了深入,走向相对成熟。上世纪有的大师因为多种原因,离成熟还差一点点。但是老甲相对成熟了,他后面的工作是如何积累,规模还要做大,然后就是完全意义的艺术大师。
第二,有西学背景的老甲是艺术学院出来的。艺术学院的基础训练就是西学,不管学国画还是油画。如果这一点不向良性发展,可能会成为负担,但老甲是朝良性发展的。如果把老甲定义为现当代国画大家,他最大的贡献就是赋予了水墨画一种结构性变革和结构性革命。从这个意义上说,很像西方的塞尚。中国画原本就应该出现塞尚这样的人物。这样评价老甲,是因为他是一个结构性革命。看到老甲的画,觉得他具有这种意义,他是中国水墨画中塞尚式的人物。我不主张东西方二元对立,好的东西,就是人类的;就像老子和孔子一样,西方接受他们,一点界限和戒备性都没有,都认为老子和孔子是属于人类的。我们对西方的经典,为什么不把它当做人类智慧的结晶?我觉得老甲没有界限,没有民族主义的戒备心理。所以,他就能够很自然地把西方的结构方式,跟中国自然结合起来。而在中国水墨画的探索和实践中泼墨,你是找不到其他可以跟老甲进行相比拟的画家。
评论家张晴研讨会发言
张晴(中国美术馆研究与策划部主任、研究馆员):目前中国画缺乏什么?缺乏老甲那种大写意。从上世纪80年代到今天,老甲的艺术沉淀和思考回答了这个问题。上届全国美展中国画区,很多人写评论,怎么没人写意?中国画精神实质是什么?中国精神、中国写意、中国道路等等,这些都到哪里去了?照此下去,公众会认为中国画就是工笔画。为什么写意这么少?我想,写意是天才艺术家才能做的。
今天看到画写意的人很少,看到写意的画家,特别是像老甲一样的,就不由得对他表示敬畏和尊敬。老甲的创作历程,上世纪60年代、70年代跟当时是同步的。他也用彩墨和素描来画工农兵形象。但是到了上世纪80年代初,老甲就有了重大变化,完全跟以前不一样了。他从怎样一条道路走过来?这条道路的变化很难。这个,是需要勇气的。
我们不妨从老甲上世纪80年代作品中来分析他的艺术语言。一是从作品中看到速度,通过他的画面,能够充分得出速度非常之快的结论。这种速度跟力度并举。二是色彩把握得非常好。在中国画里面,最忌讳用绚烂的颜色,而老甲用得非常好。用墨和大红、墨和深蓝两种颜色并置,非常之难,也非常危险。他敢于这样用,非常了不起。色彩的饱和、明快,表达内心的激情、明快、刚强。色彩的饱和与明快,包括速度和力量,形成画面冲击力。看老甲的作品,像到了竞技场一样。三是造型。山水、马群,都是宏大的场面。大的作品,把万马弄得很好。造型和泼墨并举、速度和力度并举、色彩的饱和与明快并举,形成了艺术样式和艺术语言的特征。
王鲁湘:我参加研讨会无数次,像今天这样如此不吝地使用非常严重的词,像伟大的、革命的,还是第一次。这绝不是我们对老甲的当面奉承,而是发自内心地对艺术史进行了上下纵横比较后,得出的一个中肯结论。“自古燕赵多慷慨悲歌之士”。老甲是个地道的燕赵之士,老甲这种慷慨悲歌是来自骨子里的。
另外,邵大箴曾经说老甲的贡献,是为画坛创造了供人欣赏的体格。以往评论家很少用“体格”,而是用风格。任何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在某个时期都会有艺术家出来,创造属于那个民族和那个时代的一种艺术体格,而不是风格。文艺复兴中的“三杰”创造体格的是米开朗基罗,而不是达·芬奇和拉斐尔。因此,谈到文艺复兴的绘画体格,我们想起体格不会想到达·芬奇和拉斐尔,想到的是米开朗基罗。所以邵大箴用体格来表达老甲对当今中国绘画,尤其是水墨绘画的贡献,是非常有深意的。
老甲:今天说我做了多大贡献,其实没什么贡献,就是努力做了。做没做好?关键是将来还得继续走。我要走得脚步再好点,还要有新的模样。总之,不会有完全顺畅的路;不过不管有没有路,我也还得走。
(文字整理贠冬鸣,未经发言者本人审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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