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论·研究] 放弃笔墨语言 刘国松:用一甲子改造"中国画"（4）

■作伪没有任何价值

“今天画家虽多，但真正的画家太少了，都是在模仿别人，是没有创造能力的假画家。”

从现存作品的角度看，南宋的梁楷已经在使用泼墨的手法，而西方人学会使用泼墨的技巧，则是700多年后的德国表现主义；而从文献记载的角度看，在唐朝中国人就创造了泼墨的手法，这比西方更要早上千年。可见，中国人的绘画技巧和理念，曾经大大领先于西方。然而，为什么今天中国画变得与现代生活脱节，反而没有油画那么生动了呢？关键是一直以来中国画手法没有大的改变，题材相对单一，画家们一味因袭，往往以前代画家和作品为标杆，着力于模仿，不肯与时代结合，失去了推陈出新的能力。就像建筑，今天许多仿古建筑用水泥做斗拱和飞檐，刘国松认为，这并不是在仿古，而是在作伪。古代建筑是木结构，需承托很重的瓦片，自然要用斗拱来分散其压力，今天水泥结构完全可以承托屋顶的重量，为什么还要采用斗拱的形式呢？这样的作伪没有任何价值。

由于有7年油画的探索，刘国松感到，绘画的本质是创造，失去创造力，是中国画面临困境的根本原因。刘国松说：“画家和科学家在本质上是一样的，也应该在画室里不停地做实验，有实验才有创造，有大创造是大画家，有小创造是小画家，没有创造，不是画家。”

■警惕文化殖民

“现在的年轻人对中国画没有信心，这使他们不能专注在中国画的研究和创造上，这是一种很危险的倾向。”从1965年以来，他已经在全世界应邀举行过80多次个人画展，并在欧美游历教学多年，刘国松先生深切地感到，中国画正面临着文化殖民的冲击，西方美术界依靠其强势的资本背景在争取着越来越多的年轻人，使他们完全追随西方绘画的主张，失去了艺术个性与文化传统，最终，沦为西方绘画的附庸与补充。“有许多台湾画家在美国发展，美国画廊会挑选其中的2-3个，进行力捧，由于这些人很快成名，并赚到很多钱，于是他们就成了青年人的偶像，年轻的画家纷纷跟风效仿，这样，画商们就通过资本的力量，主导了不同文明的审美趣味。”刘国松说。

国外画廊在选择中国画家时，往往会依据自身的文化见解，比如偏重浓墨重彩，用油画的思路来理解中国画等等。这些歪曲的理解，一旦成为风尚，就会对青年人造成影响，使他们觉得油画才是正宗，不自觉地去模仿西方的东西，在创作思想上走进死胡同。“中国画落后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中国经济还有待发展，中国文化存在着被边缘化的危险。”刘国松说，“只要中国强大，中国的艺术就能兴盛起来。”虽然万水千山走过，刘国松仍然保持一口乡音，其中所饱含的，是爱国之心。

■先求异，再求好

“画家首先要诚恳，要忠于自己。要把真实的自己表现出来，而不是虚假的自己。”

刘国松很反感的是，现在学习传统绘画，都是从临摹开始，从小学一直临摹到大学。这是培养通才的教育思想，可以培养美术史学家、美术老师，却不能培养出创作人才。临摹所打下的基础，就好比是金字塔的庞大地基，但是，现代技术不同了，摩天楼的崛起并不需要如此大的地基。

刘国松在西方从事美术教学，在美国，不少大学的美术专业一年级学生的素描只画抽象的，不画人体 ，为什么要从抽象开始学呢？因为他们认为抽象以前的技术不是技术。而中国学校在美术教学的时候，一开始必须画人体，要画精致的写实画，这其实对学生们将来的发展未必有帮助。刘国松在美术教学理论中提出了“先求异，再求好”，他认为：“一开始应该要求学生画得不一样，让他们独立去研究、发明，一再重复的同时即在往地下打地基，他们自己的风格也随之建立起来了。他们打下的地基有多深，建起的大厦就有多高。”

■台湾美术的市场化不成功

“台湾美术品市场化是失败的，这是一个很好的教训，希望内地的同行能引以为鉴。”

今天，内地的美术品市场进入了快速增长的阶段，如何使这个市场更健康、更规范，刘国松提出了自己的见解。刘国松说。台湾美术品市场炒作之风过盛，盲目地追捧一些从日本学来的二手印象派画家，这些画家的作品缺乏学术价值，却被炒成天价，结果画家一死，立刻一落千丈，给藏家带来了很大的伤害，恶化了市场氛围。“健康的美术品市场应该有更好的学术氛围，收藏家能更理性地去选择，而画廊也能规范地去经营，从而使价格和价值能真正统一起来。”

“今天画家虽多，但真正的画家太少了，都是在模仿别人，是没有创造能力的假画家。画家和科学家在本质上是一样的，也应该在画室里不停地做实验，有实验才有创造，有大创造是大画家，有小创造是小画家，没有创造，不是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