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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论·研究] 寻找油画语言的东方性

8 已有 5134 次阅读   2016-01-06 21:12   标签Microsoft  border  评论家  东方  style 
              【评论】寻找油画语言的东方性
                       
作者:黄專(著名艺术评论家)
  中西艺术的冲突与融和几乎是二十世纪萦绕中国艺术家的一个恒久的课题,在我看来,这既是一种文化挑战,也是一种文化机遇。因为就艺术课题而言,也许世界上不会再有一个民族的艺术家会像中国艺术家这样在可以开放性地认识世界的同时,又拥有如此丰富的本土艺术传统,这种背景既为他们的艺术提供了双向资源,也为他们超越两种艺术创造了可能性。
  油画家鸥洋的创作为中西艺术冲突和融和的历程提供了一种独特的经验,它力图在东方写意性传统和西方现代主义抽象性传统之间寻找到一种适合个人表达的方式,而在我看来,她也的确找到了这样一种方式。鸥洋称自己是一个“重感性”的艺术家,但是这既不表明她是一个崇尚“表现主义”的艺术家,也不表明她是一个没有艺术问题的艺术家,恰恰相反,她常常提到赵无极这位善于在东方写意性传统与西方抽象性传统之间制造个人语言的艺术家对她的影响,从更深的角度看,赵无极的艺术在西方画坛的成功也就是世纪初林风眠所倡导的“调和东西艺术”这类的学术目标的成功。这一目标的特征在于将东方艺术的传统资源和西方现代艺术资源进行历时性的嫁接,从而力图创造出一种既具东方底蕴又不乏现代性的共时性的艺术样式,客观地讲,与潘天寿的东西方艺术“拉开距离”的方案和徐悲鸿“采用西法”的方案比较,这种“调和”方案无疑具有更大的艺术难度和风险性,因为它要求的不是表面化的形式实验,而是两种历史性文化底蕴的共时性的理性组合。
  当然,对于鸥洋来说,她所处的艺术情境比林风眠甚至赵无极所处的历史情境具有更为复杂和丰富的特征与内容,她的选择和实验也就具有更多多们时代的痕迹。如果说,1985年赵无极训练班的学习是鸥洋油画艺术的转折点,那么,这种转折的意义就在于她使自己由一个熟悉现实主义创作模式的艺术家转变成为一位更具个性和现代品质的实验性艺术家,当然,这里的所谓“现代品质”不是指她是一位“现代派”或“前卫性”的艺术家,而是指她已成为一位具有明确艺术目标、个性化追求、具有更为开放的艺术视野和个人创作能力的艺术家,从某种意义上讲,赵无极对她的影响与其是风格层面的,不如说是价值层面的,或是启示性的,它为她将自己的艺术习养、艺术经验带进到一种新的创作状态和艺术意境提供了可能性。
  鸥洋将自己的油画称为“意象油画”,不管这个概念准确与否,它都表明了艺术家对自己艺术的一种理性态度:她力图使油画这种西方艺术语言具有东方性的叙述能力,而且是更具个性方式的叙述能力。鸥洋的油画是通过这样几个递进的层面完成这种转换的:首先,她尝试从西方油性语言和东方水性语言这一对基本的形式要素出发去寻找问题的起点,她大胆在油画布上使用水性晕染的技法,使油性材料产生出一种类似于国画中“撞水”、“撞粉”的色调效果,为画面空灵的意象进行形式铺垫;在画面形象处理上,她没有采用西方纯抽象的语言形态,而是在“似与不似之间”这类的东方美学原则指导下,对中国花卉和西方印象派自然图像这样两种图式的多层次、多色调的结构修正和调整,使画面产出一种富有东方韵味的、幻化的意象造型;在鸥洋的油画中还有一个不可忽略的语言因素,即光影的使用,鸥洋是一位喜欢光影的艺术家,甚至在文化革命期间的主题性创作中一直都是她的独具个性的语言要素(如《雏鹰展翅》中她就独特地在国画作品中采用了光影的处理),而在这里鸥洋对光的理解已再不是现实主义的,也不是印象主义的,在她的油画中光的使用类似于东方传统美学原则中“素以为绚”“计白当黑”的作用,它往往成为构成鸥洋油画中特有的通透感和韵律感的主要表现手法,正是对这些形式要素的富于东方性的理解和处理方式构成了鸥洋油画东方性的形式基础,而也正是在这个层面上,油画语言中的东方性已不再是作为符号性和标本化的形态效果,而是成为具有文化底蕴的个人经验的表现方式。
  鸥洋意象油画留给我们最直接也是最持续的印象就是明快、洒脱的写意风格和整体性的音乐感的统一,她的画面往往是在确定基本构图结构后就以表现性的笔触进行多层次、多色调的调整,这种调整过程并不是主观感情的单纯渲泄,而是造型要素间的节奏韵律效果和空间层次关系的寻材过程,而正是通过这一过程、鸥洋的油画完成着由西方语言向本土语言的转换,可以说,这些独特的美学效果正是鸥洋长期研究中团传统绘画构图、置色间形成的韵律节奏与西方油彩色调构成的空间关系的一个自然结果。从鸥洋的代表性系列作品《秋池》中我们可以看到,在通透、明块的基本色调背景中,往往出现几枝趣承转合极符国画布局方式的枝杆,它们或是以厚重的肌理方式处理,或以晕染皱擦似国画般的线条表现,多层次的油性色彩的反复重叠与水性材料的自动效果相得益彰,而关键处以光影提亮。在这些作品中,油性材料的沉着厚重与水性材料的通透空灵得到了极富张力的共时性表现,阅读和欣赏这样的作品常常可以使我们体会到一种由莫奈的《睡莲》。到八大仙人的《荷鸭图》之间的奇妙的意境转换。这些作品洒脱明快而不失之粗枝,自然天成而又沉着凝炼,是理性分析与直觉感悟间完美而富个性的有机组合。
  寻找油画语言的东方性一直是二十世纪中国油画家矢志追求的艺术目标之一,这一历程经历了由表面化的题材处理和标本化的符号象征到内在化的艺术深层语言的转换,再到观念价值的文化思考的过程,总体上讲,鸥洋油画创作所关注的中心课题是通过尝试综合两种历时性的艺术语言寻找一种个性化的表达方式,她的艺术中所呈现的独特经验和价值为我们的油画东方化过程增添了新的内容和活力,而她由一位已经卓有成就的现实主义艺术家向一位意象油画家转变的经历,无疑又为我们提供了更多开放性的启示。
  1998年3月8日于广州美院
  (文章来源:艺术家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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