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志鑫是我的好兄弟,认识他已超过二十年。1989年春,我在北京饭店遇到他,当时他正为钓鱼台国宾馆世界银行驻中国办事处绘制巨幅大作。1990年春节我去甘肃画院找他,我们冒着大雪去甘南拉卜楞寺,看青稞草原,我第一次见到牦牛。回到兰州看了他大批作品,十分感人。1992年7月我为他在香港湾仔艺术中心举办了蒋志鑫个人书画展,他的作品得到了香港藏家珍藏,此后我一直在跟踪他的画。要解读志鑫的作品我觉得别无他径,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当然是从最基本的中华民族美学理念出发。中国几千年文化,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书画,无不讲究:气、韵、神。从绘画的角度,三者均属“象”,形而上者为“象”,形而下者为“相”。而志鑫正是一个以一生精力去探索、感悟“气、韵、神”的艺术家。
蒙养生活
蒋志鑫是一个生于大西北真性情汉子。他爱大西北,一生受黄土地那种豪迈、粗旷、悲壮的气场感染。在志鑫的其中一本画册里,他曾经这样说过:
“中国西部,蓝天厚土,千山之父,万水之源,纯正的雪域,苍茫的草原,上天赐给我如此神秘而多彩的世界。正是她,孕育了光照千古的华夏文明。
这块生我养我的土地,给了我生命,给了我激情,给了我强悍刚毅的西部人性格,给了我喷涌不止的艺术活力。每当我走近她,她的博大、深厚、神圣,便如熊熊烈火照亮我的心,点燃我的灵感。我的生命属于她,我的艺术也属于她。”
这份感情决定了也成就了蒋志鑫一生的艺术命运。蕴于内而形于外,且看看这个黄土地孕育出来的大西北汉子。
正所谓:“故山川万物之荐灵于人,因人操此蒙养生活之权,苟非其然焉能使笔墨之下,一一尽其灵而足其神。”
我经常跟朋友说,志鑫是一个很幸运的人,他一生都在干他自己最喜爱的事——书画。不单如此,他的性情和他生活中的黄土地又是天作之合。这样,他的画完全发自内心,他画的不单只是黄土地的“相”,而更多的是它的“象”。夫画者从于心者也,他的作品绝对有“心随天籁”,“茫茫鸿蒙开,排荡万古愁”之势。气、韵、神,三者悠然自得。
大写意
当今写书学画,无不从临摹技法开始。很多人追求绘画的技法,却忘记了生活也忘却了“意”。出来的作品往往僵化无神,缺乏生命。
石涛的“一画”美学理论:“太古无法,太朴不散,太朴一散,而法自立矣”、“形而上谓之道,形而下谓之器,法器也”、“无法之法谓之朴法,乃大法也”等等,充份说明倘若“法”不能取于自然,或者“法”不能为己用的时候,它的艺术价值是有限的。其实,画画不能无法,但一个好的画家会一步一步地把法放在一边,追求“朴”和“法”之外的东西。正如佛家所说:“弃得越多,得到更多”。
写大写意者更需要追求“弃”。好的大写意画家必求心无所住,以达不执不滞,动以气韵流行,润以不枯不僵,笔透腕内不虚,如截似揭,意到笔达,不容毫发扭捏造作。追求外思造化,内指心源,物我同体,大象无形的神气境界。这既是中国书画中的致高境界之一,但也是一件谈何容易之事。因此百年来,能够达到物我同体,大象无形的大写意画家可以说是寥寥无几。虽然志鑫早期的作品有地域特色,线条细密,造型严谨,但还不够奔放。经过数十年的磨砺,近观他的画作,让我激动不已,他正一步一个脚印地踏入艺术的巅峰。
蒋志鑫选择的大写意正是沿这方向走,深悟大象无形的理想。他认为只有大写意才能够把大西北的气场写得淋漓尽致。志鑫师从王文芳、贾又福、周韶华。无容致疑,三位是当今的顶尖大家,志鑫从中确是得益匪浅。虽然志鑫早期的作品还有一点拘紧,但是他很快的就找到自己独特性格的一面。可能由于他是一个农民的儿子,出身贫穷,他更能体会大山中那份苍茫、悲壮之情。结果,他的大西北都显得特别辛辣和野性,他的创作往往带有一种份外强悍激昂的气韵,这种情绪和精神在别的画家中是找不到的,也完全符合他蛮牛的外号。
近年来我觉得志鑫“弃”的功夫越来越好,大有心手相师,豪情勃发,一气贯之的情怀。修画的痕迹也越来越少,甚至没有。
日前看到志鑫的南极系列,更令我大为感动,他离“相”又远了一点,离“象”又近了一些。
从南极印象之二,我们看到志鑫下笔更放,脱离一般标准。画面上留下那些看似杂乱无章但实际上更耐人寻味的笔触。在这幅作品中,他干脆放弃一切惯用的符号,同时间画面中给观众留下一种意犹未尽之感。意犹未尽是件好事,未尽之意恍兮惚兮,其中有物,惚乎恍乎,其中有象。这正是“朴”的表现,大有我司我法,自我立之势。悉日志鑫从法进,今日从法出,而只有这样的画家才能做到苏东坡所说的:“出新意于法度之中,寄妙理于豪放之外”,真可喜可贺也。
多道艺术中心:蔡继民
2012年7月16日于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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